柳洇墨跟在龜公後走著,紅粉綠幕之間,一個男子忽然歪歪扭扭地從廂房裏出來,正好隔開在她前麵。
風帽被輕輕吹起,陳有德醉眼惺忪,見到那紗幔後一瞥而過的臉,揉了揉眼,正想上去看得更清楚些。
那人馬上掩好風帽繞開他往前走。
陳有德不由站直身子,突然轉身,衝遠遠的那個走路異樣的背影喊道:“站住!”
不喊還好,一喊,那人竟一瘸一拐地跑了。
“站住!”
陳有德扒開跟前的圍上來的人,氣急敗壞地追了過去。
柳洇墨聽著後頭的喊聲,不敢回頭,怕被陳有德發現,趁著此時廊上人多,鑽進了一旁的廂房,見裏頭無人,徑直拉開一道門櫃躲了進去。
陳有德罵罵咧咧地扒開人群,二樓回廊繞了一圈都沒發現那人,本想下樓,想了想,又抬腳將一旁的廂房門踹開。
裏頭的男女正擁在一起說著悄悄話,濃情蜜意,被來人嚇了一跳。
陳有德又往下一間廂房去。
後頭的老鴇跟了上來,急忙拉住陳有德,說道:“陳總兵,我百芳閣開門做生意,按律給官府上稅,是正經生意,你可別胡來!”
陳有德茫然地抓抓腦袋,莫不是看錯了,宋主簿的娘子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打了個酒嗝,又問老鴇:“有個戴帽的,看見沒?”
戴帽的?除了那個隻點花魁的小哥還有誰。
他雖偶爾來,但出手闊綽,是頭耐宰的肥羊。
哪像這個陳總兵,雖是官府的,但小器得出奇,又愛顯擺官威,她打心眼裏不願意招待這種鐵公雞。
更別說把自己的金主恩客供出去了!
老鴇撇了撇嘴,搖搖頭:“沒見過,陳總兵您是不是喝醉,看錯了?”
陳有德揮揮手,不耐煩地將她推開。
柳洇墨在衣櫃裏藏了好一會兒,聽見外頭的動靜小了些,才小心地將櫃門推開一道縫。
隻是一推,眼前不知何時就站了個人,嚇得她呼吸一窒,不由往後倒去。
櫃門這才從外麵被拉開,明晃晃一亮,那人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將她拽了起來。
柳洇墨驚慌中回過神:“淩、淩公子,好巧啊……”
“不巧。”
淩弗諼說著,微微側首,外頭的門被推開,腳步聲漸近。
他又不動聲色地往櫃子裏看看,示意她躲回去。
柳洇墨趕快又退回櫃子裏頭,識趣地將櫃門關上。
淩弗諼轉身往外走,來人皺著眉頭,喃喃道:“奇怪,難不成是我看錯了?淩公子,這事我得和你說說。”
陳有德在桌前坐下,淩弗諼也緩緩落座,端起酒盅,輕抿一口。
“你猜我剛剛瞧見了誰?”
淩弗諼掀起眼簾,陳有德一拍大腿,神秘兮兮地道,
“宋家大娘子!”
淩弗諼放下酒盅,懶聲道:“百芳閣豈是女子能來的,陳總兵看錯了。”
陳有德也有些不確定,抓抓臉,可惜地說道:“我還想抓那人來看看,一眨眼就憑空消失了……不過和宋家大娘子是真的像。”
一說到“宋家大娘子”,陳有德布滿紅血絲的濁眼就不由輕飄起來,衝著淩弗諼眨眼嘖嘴:“我一瞧宋主簿就知他是個銀樣鑞槍頭,真是苦了宋大娘子那樣的佳人,我還以為她耐不寂寞,來百芳閣與情人幽會作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