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如絲的眸光突然一縮,嘴巴微微顫動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說道:“你怎麼會知道,你怎麼可能知道……”

“那你就當我不知道好了。”

柳洇墨曉得對她這種虛與委蛇的人來說,自己說太多反而露底,要把這塊沉如千斤的大石放在她的心上。

她伸手作勢去拿桌上的藥丸:“你不信,我也不勉強。”

還沒碰到,就被任如絲一把搶去,緊緊地攥在手裏,眼神閃爍地看著柳洇墨:“我會按你說的做,待柳沐宜與劉廷和離,你要馬上告訴我凶手是誰。”

柳洇墨微微眯眼,警告地看著任如絲:“你若再敢動你那些小心思,傷害我姐姐,我會讓你後悔。”

說完,抓起一旁的風帽戴上,掀開珠簾摔門而去。

任如絲垂眼看著掌心中的藥瓶,顫著手抖出一丸,迫不及待地吞了下去。

又說鬆流那邊與宋念恩一道去了老家綠遙村,距郡城數十裏的腳程,到了村裏頭,入目一片破敗。

尤其在蕭索的冬日,半天看不見人影,唯有暗沉沉的天上雲中,有幾隻雪梟在盤旋。

鬆流與宋念恩一道在老房裏住了數日,這些日子看下來,宋念恩雖在宋家說不上什麼話,為人素來又好吃懶做,遊手好閑。

但一回到老家,又是收拾院子和屋裏頭,又是跑去後院清理雪梟的鳥舍,一句埋怨也不曾有。

與宋宅中的宋念恩簡直判若兩人。

因除夕前日有靖朝叛軍前來攪擾,院牆都給扒塌了,宋念恩還和了泥,從村裏頭撿來幾筐石頭,敲敲打打地壘起了牆。

鬆流插不上手,隻得在村裏頭閑逛。

他後院養那些雪梟年紀都大了,既飛不高,也飛不遠,就如人的老年一般,頤養天年了。

這種雪梟買回去也尋不著主顧……

可公子也不是讓他真來買雪梟的,他們的那隻“白雪”,可是武定將軍親自馴養的雪梟,品相絕佳,正當少年,豈是宋念恩養的這些可比擬的?

正想著呢,腦袋上方就傳來悠悠的鳴嘯聲,一聲又一聲,在沉悶的村裏頭回響。

“天天聽著這些報喪鳥叫來叫去,晦氣死了……”

一旁的牆根下忽然有人冷不丁地開口。

嚇得閑晃的鬆流一激靈,趕忙循聲望去,原來那裏有個蹲坐在矮凳上的老人,正抬起一雙幹涸的眼,指著空中的雪梟罵。

村裏難得能見到活人,鬆流笑笑,順著牆角根挪蹭過去,抄起手和老人搭話:“這位老人家,雪梟在咱北邊上多金貴啊!怎麼叫報喪鳥呢?”

老人哼了一聲,掰著枯槁樹枝一般的指頭,緩緩說道:“以前打仗,這大鳥是用來找找死人的!我那個年紀,最煩見到雪梟,一見到這白色的鳥,就知道有人死在戰場上了……叫的人心煩!”

鬆流附和地點點頭,他說的沒錯。

雪梟性靈,馴養後能辨認主人的屍體,所以北邊上戰場的將士,無論靖朝還是大宣的,都會馴養雪梟,就怕自己哪日死在戰場上,血肉模糊,都認不出來,尋不到歸家的路。

但如今大宣戰事平定,靖朝尚有部族叛亂,偶爾會來大宣的北邊村鎮上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