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恩全身僵住,一動不能動,心裏的大石頭又猛然提了起來。

過了半晌,他僵硬的脖子才動了動,艱難地問道:“你可看得明白?真的六個指頭?”

鬆流篤定地點點頭:“他都手伸到我眼前比劃來著,右手是有六個指頭沒錯。”

“念恩兄弟?念恩兄弟……”

鬆流見宋念恩突然懵住,趕忙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他回過神,雙手竟捧不住碗,哐當一聲任碗筷摔在地上,失魂落魄地轉身朝外跑去。

鬆流被嚇了一跳,原本想追出去的,但他跑得飛快,眨眼就沒了影兒。

鬆流隻得在門前站了一會兒,然後悻悻回了屋,收拾著殘羹剩飯。

洗完了碗,鬆流便回自己屋裏頭,正燒著水,就聽外頭的夜空中一聲輕嘯,與宋念恩養在後院裏的那群雪梟沉悶喑啞的叫聲不一樣。

“白雪……”

鬆流從灶台走到院子裏,抬頭一望,一大坨白色朝他撲來,接著便是羽翅的左右夾扇。

“大哥!大哥!別打別打!”

鬆流抱頭鼠竄,趕忙說著好話。

白雪抖了抖羽毛,神氣地揚起血紅的鳥喙,抬起了尊貴的鳥腿。

鬆流伸手解下,展開之前先衝著山高水長的神京方向拜了拜,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打開。

上頭就兩個字——

“已閱。”

是女君的筆跡,帝君的印。

不是……鬆流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公子已有芳心醉毒發跡象,怎的這做父母的看見傳信,就跟批閱奏章似的。

不,連批閱奏章也比不上,批了奏章好歹還會注明此事該如何處理,這連多一個字也沒有!

鬆流默默地將紙條收好,又抓了一把白雪的腦袋,笑道:“大哥,餓了吧,走,我給你拿好吃的去!”

說著先引白雪去屋頂上臥著,折身去後院翻找宋念恩的鳥食。

兩人到老房的第一日,宋念恩就帶他來後院看雪梟,後院裏頭還有一麻袋的肉幹。

他說是特意為雪梟烤的,怕把它們的胃口養刁,他來老家才偶爾喂一兩次。

眼下他不在,拿一兩根給白雪嚐嚐鮮,想來也無礙。

他打開麻袋,迎麵飛揚的塵土和肉香混雜,他嗆得咳嗽兩聲,隨手抓了一把,趕快打好結,又跑回了自己屋。

“白雪!吃好吃的咯!”

鬆流站在屋簷下,衝著屋頂吼了一嗓子,白雪探探頭,展翅滑下,嗅了嗅鬆流伸過的肉幹,腦袋歪來歪去,就是不張嘴。

白雪自小在將軍的軍營中馴養,隨著武定將軍一道狩獵,最愛撲吃鮮活的雞兔蛇魚,風幹的肉倒真沒吃過。

“吃啊,大哥!”

鬆流又往它鳥喙湊了湊。

白雪突然憤怒地展翅,一膀子把肉幹拍落在地上。

眨眼之間,頭頂上方忽又傳來沉悶的嘯聲,隻是不同於平常的悠長,極其狂躁,一聲比一聲高。

鬆流下意識地抬起頭,隻見四五隻雜色羽的雪梟俯身衝下,尖尖的鳥喙張開,一把奪去他手中和地上的肉幹。

沒搶奪到肉幹的雪梟暴躁異常,竟衝著目瞪口呆的鬆流做出捕獵的姿勢,那鳥爪極其鋒利堅硬,被勾一下非得見血肉不可。

鬆流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白雪展翅飛向空中,揚首清嘯,一圈又一圈,在院子上空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