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憶舟仿佛使了分身術,一半魂魄飄在空中旁觀,一半魂魄進入了阿娘體內,感受著她的感受。
穿過梅林,眼前是幾間精致房舍。
劉先生回頭又囑咐了一遍:“表小姐,一會兒若是不適,就趕緊出來,你平日裏讀些醫書,略懂醫理就好,實在不必親見這些。”
“劉先生不必擔心。”安意如微笑。
安意如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她自小養在姚府,表哥姚雄喜歡舞刀弄槍,受傷自是家常便飯,今天胳膊上劃了一道,明天額頭上擦了一塊,她早就習以為常。
然而看見眼前之人,她才知曉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些傷,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罷了。
那人趴在床上,昏迷不醒,渾身上下雖纏滿了紗布,仍似血葫蘆一般。
劉先生將被血浸透的紗布一層層打開,歎道:“傷口太多了,這才不過一個時辰,又浸透了,不快些止住血,隻怕很難救得回來。”
紗布拆下,眼前刀傷劍傷縱橫,每處傷口都深可見骨,最長的一處,從左肩直到右腰,皮肉全部翻卷出來,血水不住地往外滲。
整個脊背,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肉。
安意如臉色煞白。
劉先生正將止血的藥粉撒在傷口上,抬頭看了她一眼,道:“表小姐快些出去吧。”
“不,劉先生,我來幫你。”安意如伸出顫抖的手,拿起一卷紗布,遞在劉先生手邊。
“他的傷為何都在背後?”
“姚少爺送他回來時說他曾被許多高手圍攻,背上的傷想必都是偷襲所致。”
一個時辰就要換一回藥,是很繁重的工作量,有了安意如幫忙,劉先生確實輕鬆了許多,能騰出更多的時間去研製抑製那人體內寒毒的藥方。
安意如換藥包紮的技術也從剛開始的心顫手抖,漸漸變得嫻熟。
三日後,安意如正拆紗布,一隻大手突然扼住了她的喉嚨。
“你是誰?”一張沾滿血汙的臉湊近安意如,眼神淩厲凶狠,如地獄來的惡鬼。
安意如幾欲窒息,一個字也說不出,掙紮著去掰他的手指,那手指卻如鐵鉗一般,哪裏撼得動分毫?
千鈞一發之際,那人似乎明白了當下的處境,突然鬆開手,淡淡問道:“你是大夫?”
安意如憋得滿麵通紅,癱坐在床邊,見他背部剛剛開始結痂的傷口紛紛裂開,來不及喘勻氣息,忙伸手搭上他的肩頭向下按去,“傷口才剛剛開始結痂,你還不能動。”
她沒什麼力氣,那人也不執拗,順勢趴回軟枕上。
“你看你看,又流血了,”安意如急得帶了哭腔,手忙腳亂地往傷處撒藥粉,忍不住埋怨,“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為什麼突然坐起來?傷口不疼麼?亂動什麼?”
那人忍不住偏頭看她,見她急得淚花花在眼裏直打轉,不由怔了怔。
包紮的時候,紗布需要從胸前穿過,之前那人一直昏迷,每次都要費上許多力氣,折騰出一身大汗,這回他配合得很好,一直用胳膊撐起身子,安意如頓覺輕鬆。
隻是每次需將紗布環過他胸前,俯身靠近時,安意如都能感覺到他的肌肉繃得格外緊張。
包紮完畢,安意如拉起薄被幫他蓋上,“你歇著吧,可別再亂動了,就算不舒服也再忍兩天。我去找劉先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