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箋從廚房裏盛了湯,命一個婆子端著,就著不遠處抄手遊廊上的燭光,走向風挽塵居住的院子。突然眼前黑影一晃,牆頭竟跳下了個人,驚得她們連退幾步,湯也灑了不少。那婆子嚇得不輕,脫口罵了句:“哎呦,作死!“彩箋倒是鎮定許多,待穩了身形,定睛一看,頓時火起。
“好你個死丫頭!不在屋裏伺候著,跑這裏嚇唬人,看我不告訴小姐,重重地罰你!“
尺素立時嬉皮笑臉地上前攀著彩箋的肩。
“好姐姐,可是嚇到你了。我也不是存心的,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萬不要告訴小姐。“
“哼,你還知道畏懼?這黑燈瞎火的,你在上麵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誒,姐姐可莫要冤枉我。尺素我不過看隔壁嚴家兩口子鬧得有趣,多看了一會兒。彩箋你可知,那賊婆子拿著碗口粗的棍子追著嚴老板滿院子跑呢,底下的人又勸不得,更沒膽子攔著,一個個都拱著手在旁邊瞧著,可憐了嚴老板。”
“什麼‘賊婆子‘?你這是從哪裏學來的?粗鄙不堪!“彩箋皺眉,抬手擰了下尺素的耳朵。
“哎呦,我是學著嚴老板叫的!嘿嘿,你仔細聽聽,到現在還鬧著呢。”
尺素揉著發紅的耳朵,抱怨:“彩箋你下手也不知道輕著點!“
彩箋側耳聽了聽,果真聞得隔牆的嚴府裏吵嚷不止,間或有“賊婆子“,”老東西“等稱呼傳過來。
彩箋無奈地歎了歎氣:“也是我初時裏選宅子時考慮不周。”
身後的老婆子因為自己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後怕不已,唯恐尺素問罪,恨不得將自己埋入夜色裏,兩個大丫頭說話時,隻不做聲,低眉順眼地候著。忽聽得彩箋說了一句“這麼久小姐都該等急了”,便抬腳往正屋走,那老婆子趕緊跟上。待到要進屋時,彩箋從她手裏接過湯盅。
“你下去吧,以後也不要在廚房裏當差了,前日裏聽鄭媽媽說起後院缺個人打掃茅房,你便過去幫忙罷,免得以後衝撞了小姐,累人累己。”
那婆子暗暗叫苦,應下,趕緊退了去。
屋裏,風挽塵正端坐在桌前,捧著一幅畫細看。彩箋將托盤放在桌上,盛出湯擱在風挽塵手邊,轉身關了窗,才走回桌旁候著。
風挽塵將畫放下,端起湯碗嚐了嚐。
“唔,你怎麼去了這麼久?統共二進的院子,走幾步不就到了。”
“剛剛遇著尺素,便說了會兒話。”
“先生呢?”
“沒見著,可是出門了?”
“嗯,自我們進了近州城,還不曾好好看看,這幾日得空便出去走走。”
“哧,小姐哪日不得空,又不似尋常女兒家要做女紅,不過是躲懶不肯出門罷了。”
“你膽子不小!雖說入了秋,可是這幾日天兒似乎悶熱異常,叫人提不起精神,我哪裏還有興致。”
風挽塵擱了碗,攔下彩箋正欲伸過來盛湯的手:“不用了,方才晚飯用了不少,若是積了食就不好了。“用帕子擦了擦嘴,又道:”這鬼天氣,吃什麼都沒胃口。“
“聽下麵的婆子們說這是‘秋老虎’,等下過雨就涼了。”
“‘秋老虎’?有趣!此番出莊,倒是長了不少見識。“
“再過不久便是仲秋了,也不知這民間是怎樣的光景。”
“左右不過多些人,較莊子裏熱鬧些罷了。不過我聽姑姑提過,千秋節是有燈會的。”
大胄開國皇後風含月,生辰恰逢仲秋。一方麵為避諱官家的名號,另一方麵為彰顯風含月的尊崇無雙,上麵傳旨,仲秋易名為千秋節。後來幾朝的皇後依祖訓,生辰亦不再稱作千秋節,改稱寄蘭節。節日裏,除了要祭月賞月,還有廟會燈會,真正普天同慶。
“到時小姐可別再又懶勁兒犯上來,連累我們見不得外麵的勝景。”
“嗯,那你可要把你家小姐伺候好了。過來替我捏捏肩,睡久了,渾身酸痛。”
“小姐饒了我吧,我手勁兒萬萬及不上尺素的,小姐要真是累了,我便喚她進來。”
彩箋端起托盤出去,頃刻,尺素嬉笑著擠進門。
“小姐可想起奴婢了。”
說著繞到風挽塵身後。
尺素不愧是練過家子的,力道恰到好處,風挽塵舒服地眯起眼。
“你貴人事忙,怎敢勞架。”
“嘿嘿,小姐不知道尺素今兒得了什麼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