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眼看著就過去大半了,葉昱初到真定府的時候,天上才開始飄起零星小雪。如今,葉昱一腳邁出安撫使府邸的大門,這大雪就像柳絮一般紛紛揚揚,不一會兒就落滿了葉昱的肩頭。
身邊馬炮隔著大棉襖,撫摸著自己滾圓的肚子,時不時還打出一個氣味難聞的飽嗝。老兵劉辰翁默默的跟在葉昱的後頭,將雙手攏在袖中。
葉昱突然覺得這一切如此陌生,陌生的大地陌生的時代,還有大街上這熙熙攘攘的陌生人群。似乎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十五年,恍若夢幻一般。
“葉兄弟想什麼呢?”高燕青見到葉昱出神,笑著問了一句。
葉昱一愣,這才猛的回過神來,笑著說道:“哈哈,小子第一次見到真定府這種繁華的大城,一時間竟有些癡了,讓將軍見笑了。”
高燕青豪爽的笑道“這下可好,以後葉兄弟有機會就多上街逛逛,我找幾個認得路的給你做向導,此刻天色不早了,咱還是先回軍中,添酒回燈,再開一宴!”
說罷,高燕青笑嗬嗬的一把攬過葉昱的肩頭,就像多年不見的兄弟一般,拉著他大步流星的朝著前方走去。
原本徐伯康是想留葉昱住在府上的,但是葉昱看見他那渾身發顫的肥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莫名其妙的一陣惡心。於是,葉昱就開口婉言謝絕。正好高燕青也出言為他開脫,說是葉昱舍不得那一幫留在軍中的兄弟,想回去聚聚。徐伯康也不再挽留,便命人將他們送了出來。
高燕青攬著葉昱的肩膀,假裝打著哈哈,嘴唇上卻是不變,用喉嚨擠出了一句話:“徐伯康那老家夥在打你主意。”
聞言,葉昱詫異的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不動聲色的緩緩點頭。其實徐伯康對自己抱有些小心思,葉昱心裏是知道的。
方才在酒宴上的時候,徐伯康說劉玉的姑父乃是開封府尹。按道理說來,葉昱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山溝溝裏出來的半大小子,徐伯康和自己說這個作甚?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試探什麼。
隻是,葉昱沒想到高燕青竟然也看出來了,更沒想到高燕青會直接點破,心中不由得對這個看起來文弱的儒將多了幾分好感,也看重了幾分。看起來高燕青並不是想象中的如此不堪,對這些門門道道的事情,心裏還是很靈光的。
高燕青說完這句話,便立刻扯開了話題,開始跟葉昱鬼扯起天南地北的奇事來。這在安撫使的地盤上,誰知道有沒有那胖子的眼線?所以葉昱也很配合的聊起自己家鄉的趣事。對於方才的事情,絕口不提。
......
.......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葉先生嘴裏怒嘯,左手火銃往那金兵的麵門上,抬手就是一槍。‘轟’!那金兵的腦瓜子立刻被打個稀爛。然後這時,斜刺裏一個金兵又殺將開來,葉先生反手抽刀,那白茫茫的刀光一閃!金兵的頭顱就這樣被劈成兩半,嗨!”那說話的老兵不知道是因為喝酒的緣故,還是因為激動,臉上早就通紅一片。他講得唾沫橫飛,嘴裏大喝一聲,右手卻是比了一個揮砍的姿勢。
旁邊圍著的眾人,聽得眼睛大睜,微微張開的嘴巴,各自想象著當時的場景,一時間竟是失了神。
“來來,老王,喝杯酒潤潤嗓子,再給我們講一段。”一個宋兵殷勤的遞過一杯酒,央求道。
這個被稱作老王的老兵,一臉受用的神色,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好,就再跟你們講一段,就講講葉先生定計嚇金兵的事情....正當....”
剛剛說了兩個字,老王就像見著鬼一樣,‘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酒立刻醒了七八分,臉上掛著笑,嘴裏說道:“葉先生,您怎麼來了。”
葉昱笑眯眯的已經在帳門站了多時,津津有味的聽這老王繪聲繪色的講著自己的故事。這老王倒是個人才,不去說書真是浪費了!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齊刷刷的站起來問好:“葉先生好!”剛才聽了老王的敘述,所有兵士見到葉昱驚為天人,十五歲的年紀,驍勇善戰,所到之處,所向披靡,怎能不令人歎服?
不過葉昱自己知道,這些事兒從老兵的嘴裏出來,更為誇張了一些。以至於自己就如同天神降臨一般,金兵一見到自己就不要命的奔逃。實際上哪裏那麼扯淡!
不過軍隊是個崇尚暴力的地方,隻要你有絕對的實力,自然能得到別人真心的尊敬。
葉昱擺擺手笑道:“你們繼續,我隻是路過。”
這時,高燕青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笑眯眯的提著兩壇酒道:“擇地不如撞地,這裏如此熱鬧,不如我們就在這喝個痛快,如何?”
兵士們見到高燕青進來,急忙再次行了一禮。
葉昱不由得指著亂七八糟的盤子打趣笑道:“好嘞,不過讓人再加些菜罷,不然我們隻能舔盤子了。”
軍帳中沒有桌子,都是兵士們不知道去哪找的一些破爛木箱,隨意拚湊而成。此時這些木箱上的餐盤早已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