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玄戰場,赤勒城方圓。
此處仍是整個天下矚目的焦點。整個蒼歧二十年來的動亂在這片土地上演最後終章。
這場雙方投入兵力多達百萬的大會戰走勢已經漸漸明了。
盡管滄瀾以精銳孤師北伐取得了巨大成就。但自鬼才伯河橫空出世之後,整個滄瀾的動向和戰略都被青川大都統牢牢掐死在赤勒城這片土地上。
接下來就是兵力堆積出來優勢,數十萬人在這片土地上戰死,用鮮血把雪原化成血原。
鮮血犁過的土地,黑土浸潤著一片紅色。伯河一腳踩在方才奪下的陣地上那些融進土地的紅色液體就被腳印榨了出來。
再厭倦流血的人也對這樣一幕變得麻木起來。他揚眉望去,赤勒城的城門已經相隔不遠。滄瀾人錯綜複雜的七條戰壕隻剩下了最後一道。
君天離孤軍深入的日子裏,鏖戰從來都未曾停止。伯河數不清自己手下多少士兵將領死在了戰壕裏,也清楚滄瀾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那些滄瀾功勳將領,吳駿戰死,嚴況戰死,段倉戰死。葉炎一係的良將就像是被園丁一一減去的枝葉,凋零在布滿血泥的土地上。
至於靖川將軍一係,從後方傳來的消息。恐怕也是君天離與沈鳶這兩顆將星的隕落。
伯河還活著,他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勝利者。在他看來,一場戰爭打到了現在。已經沒有了所謂的勝利者。
“滄瀾人要堅持不住了。”柳淺站在伯河身後,臉色是前所未有的蒼白。會戰打到了這個階段,他已經在血腥味裏嘔吐過了不知多少次。
“碧珊海之前一直都以我軍將士血肉之軀來開路,到了這最後關頭火炮彈藥卻提供得還算充足,等這最後一道戰壕被攻破,明武帝再如何天縱奇才恐怕也是回天乏術。”
“這等關鍵時刻,安陽王卻遲遲未歸,想必還在打著保存實力的算盤。不過這樣也好,終究是輪到你一錘定音的時候了。”
“你似乎很高興?”伯河淡淡看了柳淺一眼,看他那蒼白的臉色因為口中的話語漸漸紅潤。
柳淺早就習慣了伯河這副狀若置身事外的樣子,他幹脆的點點頭,拍了拍伯河的肩膀。
“一個被埋沒的敗軍之將,一個雄才偉略的帝國皇帝。一片天下矚目的戰場,天下名將,百萬雄兵…這樣的故事,不管要見證怎麼樣的結局。柳淺都覺得高興。”
“哪怕是雄兵名將,最後都成了這腳下的一灘血泥?”伯河一如既往破壞柳淺的興致。這並不是他喜歡抒發意見的方式,而是兩個人對於這場戰爭一直以來存在的不同觀點相互碰撞。
“這樣的血泥隻會是最後一次。”柳淺沉沉道。
“而在鮮血流過之後,蒼歧的土地將會開遍平靜的花朵。”
“但願如你所言。”伯河沉默半晌,天色在他們的對話裏漸漸亮堂了起來。看來今日是難得的暖陽天。隻是不知道幾個時辰後,遮天蓋地的硝煙會不會再度讓太陽都隱沒光輝。
日出後的第一個時辰,是計劃中聯軍發動最終進攻的時間。
有將領來催伯河速速回歸指揮台,在這樣決定曆史的戰場上,再也沒有一個青川人敢再質疑伯河的能力。
伯河登上點將台,從高處眺望這片因為包圍圈收縮而越來越小的戰場。這裏不久前還有蒼歧最鼎盛的軍容,有堅固的戰壕巍峨的城牆。
而如今,漆黑焦土,暗紅血泥。聯軍近八十萬的軍隊,在接連不斷的鏖戰之下銳減了三十七萬之數,而滄瀾人至少也損失了二十萬北伐精銳。
伯河收斂了情緒,他強迫自己認同柳淺所說的話。眼下決戰之時,每一個疏忽都會讓那些光明未來變得虛無縹緲。每一個指令,都會在這片土地上多增加一批亡魂。
作戰方針早就在連日的軍事會議上定好,滄瀾人並沒有全數退卻到赤勒城中,還有數萬人據守最後一道戰壕。
赤勒城沒有護城河,這道戰壕卻比世間所有的護城河都要險峻。自那日君天離率軍北突之後,聯軍所剩下的火油物資已經在接下來兩場戰鬥中消耗殆盡。從第五道戰壕開始,不斷上演的便是極為慘烈的純粹肉搏巷戰。雖然碧珊海送來了破城用的火炮火藥。可是麵對正好可以作為掩體的戰壕,那些連天的炮火並沒有給滄瀾軍造成致命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