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到得異常早的春雨連綿十日之後終於換做了晴天。借著這場雨休整恢複後的滄瀾封天聯軍終於重新開始了動員。
十餘日來,上將軍蕭原統帥的封天軍陸續增援而至,兵員已達到了三十萬之數。出於對盟約的尊重,三十萬人在赤勒城西二十裏外就地紮營。即使是連綿春雨,他們也不曾借故靠近過赤勒城滄瀾軍陣地分毫。
而滿目瘡痍的赤勒城戰場在這場漫長的雨裏終於衝刷掉了一些血腥的氣息。從臨雲關補充而來的新兵用興奮和活躍衝散了老兵們的麻木和傷懷。天晴之後,滄瀾軍上下重新煥發著雄師出征的氣勢。
兵強馬壯,氣勢高昂。前有潰敗之敵,側有強援相助。
這便是如今滄瀾封天兩路大軍的真實寫照。二十年來,蒼歧一直以來青川強霸天下的局麵終於被不久前的驚世大戰塑造成全新的局麵,真正強而有力的北伐將要在幽玄戰場發起。
這兩日便是兩路大軍開拔的最後休整之日,滄瀾明武帝與上將軍蕭原在短短五日內於雙方帥營進行了三次會麵,大體製定了全麵北伐的戰略方向。在這場後世稱為“北伐三晤”的曆史性會談中,出乎所有政客意料的沒有出現兩國提前商討戰後利益歸屬的內容。仿佛這兩位來自不同帝國的統治者早就達成了不會違背的契約,心中隻剩下北方那個備受重創卻依舊強大的敵人。
赤勒城已經完成了見證滄瀾軍絕地反擊的使命,以城主府為中心到城中每一個角落都做好了隨陛下禦駕遷移的準備。
為數不多的太監和侍女們開始整理城主府的細軟和行李,原本這座並不豪華的府邸中並沒有太多能夠配上陛下身份的物品,直到伯河兵敗之後,身為國丈的商聖開始彰顯出賈氏商行的驚人財力。
無數的馬車輜重在由南城送往北城,也有無數的錦衣綢緞金杯美玉被送到陛下行榻之處。太監和侍女們自然為這美好的改變而欣喜。但也有人察覺到真正享用這些東西的帝王並沒有表現出一點高興的樣子。
沒人敢妄自揣測陛下這不尋常的表現,整個赤勒城彙聚的數十萬滄瀾人都做好了踏上新一輪遠征的準備,可明武帝依舊駐足在城主府那間冰冷的客房裏麵。
陛下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丞相舒洵和鎮海將軍葉炎這些日子雖然忙得不可開交,可往城主府中覲見的次數也反常的多了起來。那位三軍統帥每每完成了手上統籌全軍的任務就會到城主府內莫名的開始值夜起來。
這讓無數人好奇之餘又開始猜測起來,葉元帥每天神經兮兮的樣子讓他們產生了奇怪的錯覺,似乎赤勒城中還潛伏著要對陛下不利的青川賊人,時時刻刻想要謀害陛下。
宮人和士兵們都大多都打消了這無稽的念頭。環顧四周,恐怕今日的赤勒城要比半月之前的每一天都要安全萬倍。
可是葉炎依舊緊張,尤其是城西嚴密的監視傳不回來一星半點有用的消息之後。他心裏的擔憂越來越強烈。
今日他例行彙報完整軍的進度之後便一直呆在城主府的外院,整個府上的禁軍衛隊因為三軍統帥的到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衛隊長葉森對於這幾日裏堂兄的反常之態已經見慣不慣,身處高層的他隱隱也猜到了幾分舒洵丞相與堂兄正在擔心著什麼。
而在他的看法中,那樣的擔憂未免有些多餘。他可不相信那個好不容易活著回來的靖川將軍膽敢挑戰陛下的權威。
和堂兄寒暄幾句後,葉森圍繞著城主府開始了例行的巡視。對於這份可近天子的差事他心中其實並不是非常滿意。
若在安定之世,禁軍衛隊統領這種職位幾乎是人人求而不得。平日裏可親近天子,可捍衛皇權。可在這亂世之中,人們永遠都隻會記得戰場上那些耀眼的將才。反倒是葉森這種緊要官職,在明武帝身邊竟是淪為了一個親衛。
可偏偏明武帝對親衛並不怎麼親,自任職以來葉森甚至沒有和皇帝陛下有過哪怕一次對話。這讓葉森有些嫉妒那個深得陛下信任的年輕將軍。嫉妒於對方不僅能夠在戰場上揚名天下,更能在明武帝身邊出入自由位列禦前議會。
“陛下待你如此不薄,難不成你還真有謀反之心?”葉森握緊長刀看著來回巡邏的禁軍自言自語道,他對整個城主府上下怪異的氣氛既是擔心又有些興奮。
若是滄瀾軍中真有一個人失去大權,那麼他就很有機會頂替那個炙手可熱的將位。
葉森想到此處,不由加快了巡視的步伐。每一個角落在他眼裏都成了重點盯梢的位置。來來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圈,他終究還是有些疲憊。
就在他想在庭院的石凳上休息片刻的時候,他手下一名副官匆匆忙忙跑了過來。
葉森猛地站起身,豎起耳朵聽著整座府中的動靜。然而一切平靜如常,他有些不滿和疑惑地看著副官。
“何事如此驚慌?”
副官跑的氣喘籲籲,見到上司難看的臉色他不由強行止住了喘息。
“門外停了一輛馬車…有人求見…”
“何人?”聽聞此話葉森的麵色凝重了幾分。
“來人穿著布衣…但屬下見過他一次…應當…是靖川將軍。”副官低頭頓頓道。
“真的是他?”這並不出乎人意料的消息依舊把葉森驚住,他重新握住手中的刀。“沒想到還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