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散盡，那道身影橫亙在了君天離和舒洵葉炎的中間。
從來沒人能想象到滄瀾皇帝陛下會這樣神跡般的出現在他們麵前，原本喧囂著戰意的城主府前院頃刻間鴉雀無聲，而在短暫的寂靜之後。隨著舒洵和葉炎臣服跪地。整個禁軍爆發了一陣山呼。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聲中，姍姍來遲的年輕帝王沒有一絲傲意。他像是一座冰山一樣定在了君天離麵前。目光沒有往其他人身上看上分毫。
這樣的目光讓靖川將軍刹那恍惚，微微一瞬間他竟是避開了和靈澈的對視。
隻不過一瞬之間君天離又恢複了冷漠的態度，他抬頭重新盯著對麵帝王的眼睛，似乎連空氣中都有電光乍射。
可是君天離依舊不知道怎麼開口，他在今日來之前想象過萬種說辭，可真對上靈澈那深邃的眼睛之時，那些說辭卻全然胎死腹中。
“既然你不說話…那意思便是想了斷得更直接一些。”靈澈看著君天離眼裏的三分恨意七分複雜，用更漠然的語氣先開口道。
“朕給你一個機會，若是你敢，那便和朕出城去。”
“陛下不可！”不料靈澈與君天離相見根本沒有多餘的話語，舒洵聽得君主的意思顧不得下跪起身喊道。葉炎幾乎同時起身，卻又再次下跪。
“丞相所言極是，陛下切不可獨自犯險。”
“都給朕退下！”麵對兩位赤膽忠臣的勸誡，明武帝甚至連頭都不曾回，他拂袖喝道。一股莫名的力量把兩位臣子都壓回了原位。
“朕再問你一句…”
“是敢還是不敢？”
明武帝逼視著君天離道，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過君天離身後的三大高手。他似乎在用無視來告訴所有人，今日所有一切都隻能是他和靖川將軍的事，容不得任何人插手。
“必行之事，談何敢與不敢。”君天離同樣回以逼人的目光，他再度往前走了一步道。
“我隨你走上一遭。”
所有人錯愕的看著場中對峙的兩個年輕人，誰也不曾料到今日的局麵會以這樣的方式終場。而這終場卻是另一幕的開端。不管是哪一方麵的人，心中都泛起從未有過的擔憂。
“他很強…”蘇辰在君天離背後傳音而道，而君天離身邊的夜樓也直接側身，眼中帶著三分審視的意味。
“你未必是他的對手…”
這些滅自家威風的話君天離聽起來並不詫異，早在這些日子養傷之時，他便得知了靈澈突然擁有了強大力量的消息。如今他也感受到了這種力量，這個曾經手無縛雞之力的帝王突然不再需要別人來守護，卻更讓君天離的心寒了下來。
“我隻想看看是不是這股力量讓他變得這般冷血。”君天離傳音向蘇辰和夜樓道，他沒有說更多的話，隻是用眼神告訴對麵的帝王他決心已定。
靈澈亦是沒有說話，他轉身看了一眼身後臣子和士兵。眼裏既沒有威嚴也沒有警示。眾人隻見他身上再度泛起一片金芒，眨眼間消失在了原地。
舒洵和葉炎不甘的想要喊話，靖川將軍也突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騰空而起。麵對這尋常人難以企及的力量，總是城主府外近萬大軍已經包圍而至，滄瀾兩個大臣卻隻能徒呼奈何。
同樣陷入無奈的還有隨君天離前來的三位高手，他們木然的看著今日這般大的陣仗變成了了兩個人相約離去的結局。三人都有些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感覺。
而方才發生的事情必然要有人要承擔後果，葉炎揮手讓禁軍把三人團團圍住。第一次有些狠戾的說道。
“若是陛下有半點閃失，我滄瀾就算拚盡最後一份力量。也必然要讓幾位付出代價！”
“這話夜某也奉還給元帥。”麵對威脅，夜樓冷冷笑了一聲。“若是今日真有夜某和小女不想看到的局麵，滄瀾北伐之事恐怕也莫想再進分毫。”
因為這樣的對話，場中再度起了對峙。城主府的大門急促的被推開，葉森帶著浩浩蕩蕩的大軍終於入院而來。
就在這情勢緊張之時，夜樓身後的黑袍男子忽然笑了起來。那笑聲格外突兀，引得所有人的目光注視。
“你們這些大人物在這裏互相威脅有何意義？”影門主環視四周，刀劍如林依舊麵不改色。
“到現在你們還不明白？”
“這本來就是兩個年輕人互相扇幾個耳光的事情…非得表現出家破人亡國破家亡的意味麼？”
回應影門主話語的是大多數人的茫然和場中幾個大人物的沉默。影門主若有所思的看著天邊，正是靖川將軍和明武帝離去的方向。
“這兩個人的事情終究要一個了斷。”
“在那之前…你們與其殺得兩敗俱傷，倒不如好好坐著喝喝茶。”
“本座相信…不管晚些時候是誰先回來，另一個人，肯定不如你們想象的難看…”
…………
…………
卻說今日引起今日赤勒城大亂兩個主角，似乎雙方早已經卯足力氣要爭一個高下。從離開城主府開始，一直到兩人現身在五裏之外的草原之間隻用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雖說是再廣袤的幽州草原之上，二人落地之處卻已經稱不上一片草原。荒蕪覆蓋了方圓數十丈的地方。
兩人落地之時便又對立而站，君天離略微掃了一眼腳下的土地，便聯想起蘇辰和他說過的事情。此處當是蘇辰大哥和無軒對戰之處。
而對麵的明武帝同樣掃了一眼腳下，他看到君天離若有所悟的樣子。嘴上掛著一絲冷漠的笑。
“你想的地方在城西五裏，並不是這。”
君天離沒想到靈澈會說這樣一句話，他知道這個曾經最欽佩的帝王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洞察力，隻是這一次他並沒有欽佩。
“那又如何？”君天離漠然答道。
“赤勒城外的戰壕早已經填平，你現在站的地方…是吳駿戰死之處。”
君天離的冷漠因為這一句話而被擊潰，他不自覺後退一步，像是想要避開讓雙腳踐踏死去的英靈。
正是因為吳駿之死，拉開了君家軍向北突圍的帷幕。八千兒郎燃起複仇之血，卻拋灑在了斷蒼穀口凝為冰霜。
一念及此，君天離握緊了拳頭，向對麵的帝王怒視道。
“他們都是因你而死…”
“所以你要替他們討回公道？”靈澈直言道，直得像是冰冷的利劍刺進君天離的憤怒之中。
“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愧疚麼？”君天離多麼希望能夠聽到哪怕一句懺悔和反省的話，可他卻隻能感受靈澈波瀾不驚的心情。看著這個曾經並肩的兄弟走在一條他自己都不願意回頭的歧路上。
“愧疚是一種奢侈的感情。”靈澈俯身抓起一坯焦土道。“就像這燒幹了的土，再多也無濟於事。”
“可那也是一份感情！”君天離幾乎怒吼道。“而不是像現在的你一樣絕情絕性！”
“感情？”靈澈冷笑道。“人死又何來的感情？”
“我身後數千萬族人的感情算不算感情？我身邊還活著的數十萬戰士的感情算不算感情？”
“這些人都把複興的使命壓在了我身上…我究竟要怎麼選…要怎麼選才能讓他們每個人完好無損的在你麵前談論所謂的感情？”
明武帝蒼白的麵色終於因為激動表現出了一點紅潤，他將那一坯焦土散在地上。再度凝視著憤怒的靖川將軍。
“我不懂你所謂使命。”君天離搖頭道，他看著從明武帝之間散落的焦土，眼中唯有一絲絕望。“我隻知道他們曾經是你最忠誠的追隨者…我隻知道你本有能力可以不讓他們送死…我隻知道以前的你不會這樣絕情，不會讓千萬人因為你所看重的使命而白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