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剛見晴光的天忽然天翻雲滾,不多時便降下了雷霆暴雨。

“傷還沒好全怎得就出來吹風了?這雨瞧著一時收不了,聽阿姊的話先進屋吧。”虞月兒一邊說著一邊為虞星兒加上一件單衣。

虞星兒臉色蒼白,嬌豔的麵容我見猶憐,她勉強笑了笑,輕聲道,“沒事兒的,我便是在屋裏悶久了才想出來透氣的。”

虞月兒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妹妹的頭,“那阿姊陪你坐會兒?”

香閣下種滿了一大片竹林,便是大雨滂沱也壓不彎青竹筆直的樹幹;廊前入口有一株高聳一丈有餘的月桂,枝繁葉茂,雨點刷刷打在它的葉片上就像撓癢癢似的。

見此情景,虞月兒盯著青竹不免有感而發,“這便是時下貴人們說的文人風骨吧?往日裏瞧見的都是嬌豔欲滴的花團,這樣的大雨她們可經受不住幾番蹉跎,難怪貴人都喜歡在院中種竹。”

虞星兒卻不以為然,目光看向那棵參天月桂,“青竹雖高卻葉稀枝細,這般細長風雨再大些若不學會彎腰便會折損。那棵月桂卻不同,枝繁葉茂虯枝崢嶸,便是它餘蔭下的一株小草也能渡過風雨。”

虞月兒聞言,心中頓時有些失落。

她的阿妹大了,心性也不由她了。

那日天子命人將她們送到這處別苑便再沒有出現過,但虞星兒卻一直心心念念不肯離去。

她打了什麼主意,虞月兒這個做姐姐的一眼便能看穿。可自從經曆過王家的事,虞月兒早已將富貴名利看淡了。

如今她們是自由之身,憑著雙手就可以養活自己,何苦又要回到那仰人鼻息的金絲籠中?

若是天子有意也就罷了,星兒為他擋劍生死一線他都不曾來看過一眼,顯然是沒有放在心上。這天下的好郎君本就少,如君上這種生來便富有四海,多得是人願為他不顧生死,他又豈會為了一個小娘子駐足?

虞月兒牽起妹妹的手,柔聲道,“樹大招風。月桂雖冠但極易招惹雷電,若是稍不小心,反會禍及餘蔭裏的小草。草兒頑強,隻要有土有水,哪裏又不能活呢?”

虞星兒垂眼,一把推開她的手,“可我不想隻做山野間的小草,姐姐,我想做能順枝攀岩的藤,借著強勁的高枝去看月桂才能看到的風景。”

虞月兒看著落空的手,嘴角輕抿,心裏卻落了空。

她忽然覺得有些難過,但她也分不清是難過妹妹的選擇,還是難過那個她一直牽著的小人兒終於長大了。

虞星兒起身,張開懷抱輕輕摟住虞月兒,“阿姊,這是亂世,若沒有大樹你我這般容色根本活不下來。王家一個郎中一句誤診便輕易定了我的生死,我再也不要受此屈辱了,既然不爭是死爭或可有一息尚存,為何我不爭?”

虞月兒閉眼,眼睫處微微濕潤。

虞星兒像年少時虞月兒安撫自己一般輕拍著她的背。

“阿姊,王家驅逐我時待我連隻狗都不如,美貌於我若不能成為武器便隻能是禍害。你放我去爭吧,你護我長大若我前途光明,我與你同享榮光。若是我敗了,你便走遠些,從此天涯海角都有天上的星辰陪著你。”

“星兒……”虞月兒終是沒忍住淚水奪眶而下,她緊緊抱著阿妹,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們無權無勢,沒有高顯的母族支撐,除了博君心再沒有其他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