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潘鳳18歲,華雄20歲。
隻記得那年秋來得很早,還沒到九月,已經是木葉蕭蕭,冷風蕭瑟,天地間充塞了一股落寞的淒涼。
他,潘鳳,提著巨斧,對著虎牢關的城樓大吼一聲:“我來了。”
記得一位前輩高人曾經說過,“一年練刀,三年練槍,十年練劍。”他為什麼唯獨沒有提到斧?
斧豈不是人世間最原始、最血腥的武器麼?
沒有一件兵器的曆史比斧更悠久。
天地未分的時候就有斧。
盤古,這個孕育於宇宙的混沌之中的嬰孩,用一把利斧,切斷了自己的臍帶,他決心用自己的雙腳站起來,他要站立在天地之間。
他腳踩的地方,後來被叫做大地,他頭頂的地方,後來被稱做天空,他提著大斧,就是開辟鴻蒙第一人。
所以斧神。
斧有一種神力,外行的人很難理解,當潘鳳在握住那柄巨斧的時候,就像嬰兒握住了媽媽的乳房一樣,他感到安詳、靜謐,過往的一切種種,都被他忘記了。
他已經無我。
他已經物我兩忘。
忘了塵世間有過一個我,忘了塵世間有過一把斧。
然後世上沒有人可以殺他,絕沒有人。
因為他已經不存在了,他空了。他就像一縷青煙,在陽光的曝曬下消失了。
你可以斬斷一塊布帛,你可以腰斬一匹奔馬,你甚至可以斬斷一叢流水,你能斬斷空氣麼?
你不能。
因為空氣無所不在,空氣無往無來,但充塞於宇宙之中,潘鳳也如此。
潘鳳他的武功已經到了一種什麼樣的境界?
隻有兩個字可以形容他。
天地。
潘鳳已經與天地同壽,已經與日月同輝。
那麼潘鳳是什麼?
也隻有兩個字可以來名狀他。
仙佛。
你能打敗天地麼?你能殺死仙佛麼?
你不能,同樣的,華雄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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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雄已經在虎牢關下。
“我,華雄,西涼人。”
“西涼?”
潘鳳陷入了回憶。
西涼,是一片荒涼的地方,倔強的羌人像不被注意的野草一樣默默生長在那裏。
就是長安的皇帝,在龍*與大臣們商討國政的時候,也常常會忘了自己的治下有過這樣一塊土地。
潘鳳想起了在那裏的草原上,他曾經遇見過一個夢一樣的少女,她有著謎一樣的微笑,她的眼睛可以望穿天山的湖水;她的熱吻,可以融化昆侖山的冰河。隻要她喜歡,潘鳳願意為她摘下天上的星星。
然而她不要天上的星星,她總是什麼都不要。
她什麼都不要,所以潘鳳永遠都不會笑。
為什麼她什麼都不要?
因為她已經是一個死人,一個死人還能向世間要求什麼呢?除了一捧黃土,一具棺木,還有什麼能伴隨她的呢?
潘鳳再也不能給她什麼,相反地,潘鳳還向她索取。
你能不能向一個死人索取什麼?
你不能,然而潘鳳能。
他藉著回憶,從她的笑裏獲取力量。
她笑的時候,是美神。
“春風再美也美不過她的笑,沒見過她的人不會明了。”西涼的行吟詩人是這麼唱的。
“你是羌人?”潘鳳問。
“我母親是羌人。”
“很好。”
“你呢?”
“我,潘鳳,青州人,他們叫我無雙。”潘鳳抱拳。
無雙的意思,就是無人可及,就是無可匹敵,換句話說,就是天下第一。
我當得起麼?潘鳳在夜半無人的時候常常問自己。
“你當得起。”華雄很認真地說。
潘鳳沒有推脫。
他的心裏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潘鳳從來不是一個驕傲的人,但這是他唯一的傲氣。
我就是無雙,無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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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虎牢關外的芳草地上,傳來了輕快的腳步聲。
“賣花咯,賣花咯。”
潘鳳與華雄怔住了。
他們都是當世的英雄豪傑,他們都曾經經過千百次的殊死搏鬥,磨練到他們的神經已經成為了鋼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