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正鋒端坐在縣政府小會議室的上頭,筆記本打開著擱在自己麵前的會議桌上,今天召集縣交通、水利、財政等部門,要召開《關於嘉陵江本縣流域整治》的工作會議,看了看表,離開會不足五分鍾了,掃了一眼會議室內,可到會議室的人還不到一半,他又在那兒靜靜地抽著煙,心事很重,他最近很忙,也很煩,有些迷茫理會有一些期待,縣長王良就坐他邊上,臉上也是很有點茫然的樣子。
“就目前來看,國家的大環境是怎麼改革、怎麼開放沒有明確的定論,關於資、社的爭論還是無休無止,小環境裏的所有人都盯著上麵,等待著最後的定論,自己卻是無所適從,不作為,也不知道該自己主動幹點什麼,而農村改革走到‘包產到戶’這一步是已經邁出了最關鍵的一步,已經不可能再回頭來搞什麼以隊為基礎的農業生產模式了,人民公社這一級政府機構都有可能在未來幾年進行改組,但是,‘包產到戶’的後續政策是什麼?沒人知道,隻能是邊摸索邊實踐,如果長期沒有後續的措施可能是什麼?農業生產陷入小農化嗎?所以說上次在楊林家看到的合作協議是一次試驗,未來農村生產經營的一個試驗,但還有沒有其他的措施呢?”
“農村改革的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讓農民富裕起來,就現階段來說主要的手段應該就是加強糧食生產和多種經營,可是,無論多生產的糧食、多養的豬、雞、牛羊還是多養的蠶等等,比如,這次秋繭的收購量應該比往年多出至少三成以上吧,這還是‘包產到戶’後的第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又會多出多少?第一次、第二次的多生產的糧食和生產、生活資料可以自己消化,那第三、第四次的呢?就目前我們的環境來說國家或者說我們縣的生產能力是否能夠消化得了?如果消化不了就降價或減少收購量,會不會打擊農民剛冒起來的積極性呢?”
“為了消化多出生產能力的這些原材料也好還是生產資料也好,我們增加企業數量,多建幾個工廠增加企業數量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同時解決了原材料和富裕勞動力的問題,但以現在的工農剪刀差、城鄉剪刀差會不讓農民都想往城裏奔?再加上‘包產到戶’本身多出來的勞動力,那麼又要建多少工廠來容納這些多餘的勞動力?他們進城會不會造成大量的社會各方麵的問題?我們現在的能力應付得了嗎?同樣,我們多生產出來的產品國家又能消化的了多少?急速的生產擴張造成產品質量降低又怎麼辦?”
“另一個問題是如果進城農民在城裏的收入超過其在農村的收入水平,且不論他們幹什麼取得的收入,那他們的土地又怎麼辦?荒廢嗎?”
“我們政府工作人員的素質能否滿足未來發展的要求?如何才能讓政府工作人員的觀念更新,接受新思想、新觀念?”
……
何正鋒一想起來這些就沒來由的感覺頭痛,他不是沒想過、也不可能沒想過其中肯定會發生的一係列問題,但他遠遠沒有想到這麼遠、這麼深入。難怪張伯他們在跟他談論這些的時候總是很謹慎地,也難怪說農村改革最大的成就就是向全國十億人民發出的解放思想,改革觀念這個信號啊,解放勞動力,是解放了,但接著怎麼安置解放的勞動力和留住必須的勞動力在土地上,難呀!沒有經驗可以借鑒,甚至在目前也很少有人真正能夠意識到這些問題呀。
何正鋒搖了搖頭,把手裏的煙蒂用力在煙灰缸裏捏熄,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看了看表,三點鍾的會到三點一刻才見參加會議的縣各局負責人都到齊了,他很有些生氣和惱怒,很想站起來把這些人罵一遍,但他還是忍住了,隻是臉色很不好地朝縣長王良點了點頭。
“今天召開這個會議的主要目的就是縣委縣政府準備在今年冬委嘉陵江的枯水季節,把河道在本縣境內的流域進行一次的大麵積的航道整治和兩岸防洪設施的修補和強化……”
何正鋒並沒有聽進去王良的講話,而是再一次陷入了上周張伯和楊東來縣城後在他家裏那一番談話的內容中。
“國家的財力畢竟也是有限的,那麼是否可以考慮把民間的力量發動起來,雖然現在的民間資金力量很小,我們可以抓住國家和政府的投資行為,搞活國營企業這個大頭,放開農民自發經濟行為,給農村一個相對自由的環境,鼓勵個體工商戶的發展這個小頭,通過政府的投資活動和政策引導來帶動農村經濟發展和農民收入的增長,政府製定保障農民利益的政策來扶持農村經濟的發展,以大帶小、以大扶小,以小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