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加勒比海灣天堂島,挺直的椰樹於晚風中輕輕搖曳。在嘈雜與喧囂的打擊樂聲浪中,陣陣海腥,混雜著高級香料、煙草與酒精的氣味撲麵而來。散布在海灣的五星級酒店、綠樹和花叢掩映下的頂級別墅,星羅棋布,燈火閃耀的各類酒吧、私人會所,以及依托半山修建的遊艇碼頭,彌漫著奢華與放縱的迷離與誘惑。
“老爹”詹姆斯·費勒,勾羅著身軀,站在被漆成紅棕色的楠木吧台後麵,手中把玩著一枚紅酒的橡木塞。他那略顯渾濁,布滿血絲的雙眼,不時略過熙熙攘攘的人流,向門口望去,透露出一絲的期盼。這已經是等待中的第五天了,如果淩晨前,這個該死的瓶塞,還不能交到那個帶有東方血統的夥計手裏,那麼,“老爹”在此地的存在價值,就會被打一個大大的問號。在鯊魚群中,一個被放血的生靈的命運,是可想而知的。想到這裏,溫濕的空間一下子變得寒冷刺骨,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門口的霓虹燈忽明忽暗的閃爍著,那晦暗與光明相間的頻率,似乎映證著此時的心情。“嗨!”“老爹”悠長地歎息了一聲,似乎要將那無盡的煩悶,隨著吐息一並釋放,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句低沉的話語:“一杯朗姆酒,不加冰,謝謝。”
側過頭去,陰影處,隱隱綽綽地站立著一個挺括的身影,上半身略微前傾著,寬闊的額頭,刀削般的鼻梁,黃色的皮膚,如軟玉一般散發著健康的光澤,在黑暗中,明亮的雙眸咪成一輪月牙,翹起的雙唇上,掛著絲絲帶有些玩味的微笑。“老爹”的身形,像被電擊一般地癱軟了一下。
“媽的,怎麼現在才來。多久沒見了?”
“二個月零10天”。
“老爹”順手抄起一杯放置在吧台的雞尾酒,“血腥馬爹利,你最喜歡的口味。”
修長且異常沉穩的大手,輕巧地握住酒杯,隨即,一飲而盡,“好酒。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來?”
“這已經是第五杯了,如果今天還見不到你,這就是我調製的最後一杯,楊。”說著,“老爹”的眼角,泛起一絲的青澀。
略微皺皺眉頭。玩味的笑容刹那間冰消雪融。
“老爹”將橡木塞遞了過來,有些神情恍惚,進一步壓低嗓門說道:“這次是‘猴子’親自跑了一趟。用你手中的情人手鏈,興許能聯係到他。看樣子,像是個頂級髒活。”
“老爹”口中的“情人手鏈”,是一種遠距離感應器,“巧手”最得意的小玩意之一,楊和“耗子”手裏都有一個。它的隱秘性在於,需要設定兩個人共同使用的密碼。這樣,隻要兩個人相距在50公裏範圍之內,感應器就會亮起。想廝混在一起的話,隻需開啟,並發送一條短信息即可。
“哦?”信手捏了捏,瓶塞裏有塊防水包裹,是一卷可被瞬間毀壞的微縮膠卷。在數字通信極度發達的今天,還用這樣一套古老的方式來傳遞信息,本身就說明發送人對私密性的重視,要遠遠高於對行動速度的要求。而能驅使業已金盆洗手的“猴子”專程跑一趟,這也預示著事態朝著不受控製的方向發展,頓時,疑慮和危機感,替代了再次見麵的興奮。
謹慎地收好橡木塞,環顧四周,喧聲鼎沸,人流嘈雜。無人注意到一個陌生的酒客和一個略顯疲態的老板之間的短暫交流。
“老爹”,慎重地注視著對麵那“老爹”蒼老的麵容,楊鄭重地規勸道:“該回家了,風高浪急,還是早些靠岸為好。”
“老爹”無奈地搖搖頭,“能上岸,當然好。從十幾年前認識你,就知道你是個能幹大事的家夥。‘老爹’不耽誤你了。回家?哈。”的確,在殺手圈混跡了大半輩子,哪是想脫身就可以輕易脫身的。頤養天年,是童話,對於土埋半截的殺手來講,更像是一個傳說。
嘴角又泛起那令人熟悉的微笑,在昏暗的室內燈光下,怎麼看,怎麼像嘴裏含著一口苦艾酒。
“走了,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