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聞罷,也暗自點頭,並道:“玄成說得有理。觀我朝今上左右,名將凋零,若有兵事,怕也是捉襟見肘。怎奈,諸大將之後輩,好逸惡勞者居多,空有職銜,而不稱其職,一旦事起,那堪重負。月盈則虧,古人誠不欺我。”
秦瓊這時,頗有感慨,說道:“身為大將,且先不論軍略,即使欲衝鋒陷陣,在平日,也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每日筋酸骨痛,方可略有小成,這哪是那般俗物吃得消的?從來草莽出豪傑,縱觀盛世興起之時,那些名將,又有多少是富貴人家出身?當然,像楊公,玄成般,已是另類。”
玄成接過話題,又說道:“因此,我習文練武,是要趁我父還在朝之日,尋得機會,效命沙場,為家人,也為眾人,尋得一揚威、求生之機會。屆時,我輩若能創下赫赫威名,十二衛中,必有我輩一席之地。即使將來刀斧加身,也不枉在這世間走一遭。否則,碌碌無為的下場,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是可憐,抑或可恨?”言罷,拿起杯中茶,一飲而盡。
杜如晦這時,也站起身形,緩慢地麵對湖麵,長長歎了一口氣,道:“公子名將之後,又兼有霸王之勇,尚且不甘屈服於命運,而欲將未來掌握在自己的手裏。而我輩文人,嬌弱無力,朝堂上,近年來,又是波詭雲譎,想如班超,班定軍般,棄筆從戎,立那蓋世奇功,難上加難。”
玄成聽得此言,撲哧一笑,在杜如晦愕然的目光下,似轉換話題般地說道:“如晦兄近日跟隨謝師修習,可有所悟?”
杜如晦聽罷,沉吟了片刻,說道:“謝師的教學,與一般師長不同。將學與思巧妙地結合在一起,鼓勵學生多思考,多提問。這幾日,的確獲益良多。”
玄成接著說道:“的確,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但在學與思之後,如晦兄不覺還少了一個字嗎?”
李靖這時也凝神思考。少了一個字?杜如晦則是全身一震,道:“還請小公子指教。”
玄成悠悠地說道:“那是個行字。行,實踐也。將學與思的結果,在行中實際運用,而後再加以反思,則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行?”李靖眼睛一亮,似乎略有所感。
那玄成,這時顯出成竹在胸的樣子,說道:“我觀如晦兄,對律法、濟世之學,興趣濃厚。諸多想法,另辟蹊徑。如若將這些想法,在行中驗證,最少,其所學會更加紮實,深厚。對否?”
杜如晦這時,也鄭重地表示同意。
玄成又說:“我莊園中,現有軍士2000餘人,他們都是老軍之後。秋亦寒等人,因他們的父輩均是軍中袍澤,有時難免縱容。如此一來,若時間長久,紀律廢弛,則後果堪憂。藥師兄主持軍略,叔寶兄勇猛無匹,但要說這律法的加強和供給的繁雜,二人均不擅長。我擬請如晦兄,替我主持軍中律法的整理、修訂和執行,並從福伯那裏接手軍中供給之事。則如晦兄所學,便能在這方丈之地,進行檢驗。屆時,如若效命沙場,如晦兄的投筆從戎之願,也可如願以償。豈不一舉兩得。”
李靖這時,拍手大笑道:“妙哉。有如晦老弟主持軍法,將這隻隊伍錘煉成鋼鐵一般。那時,有玄成的霸王之勇,作為軍魂,有叔寶,大力、天賜等勇將,衝鋒陷陣。我軍兵鋒所致,看何人敢當!”
杜如晦也被李靖描繪的前景,激蕩的動心不已。玄成看到如此,心中一橫,運氣高聲吟道:“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童音朗朗,鏗鏘有力之聲,在湖麵回蕩。那三個人,被這樣的豪邁,這樣的雄心,震撼的呆立當場。
杜如晦喃喃地反複重複著:“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猛地抬頭,盯著玄成的眼睛道:“公子詩作,甚合我心。公子之言,亦振聾發聵,如晦不才,願附驥尾,且看明日軍中,究竟是誰人的天下。”
月華如水,靜靜的湖麵,此時騰起一片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