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興城出發,走華縣,臨華山,潼關過了,就要進入連接關中與關東的崤山地區。此地極為險要。河流在兩岸插天巍峰的挾持下,盤桓流淌,河中,礁石林立,湍流急促;山穀更是絕穀峭崖,深不可測。迤邐而行,山川地勢之險,令玄成等人歎為觀止。路過華山之時,玄成望著那雲山霧罩之下,巍然聳立的山峰,不禁想到,千年之後,是否還會有個令狐衝,在此地飲酒作樂,瀟灑地弄月舞劍?
潼關城上,玄成第一眼,第一次看到遠處那明亮的、洶湧奔騰、波濤擊岸、疊浪層層的大河。那是哺育和滋養了中原大地幾千年的母親河,黃河。“潼擊關山”,潼關,因黃河而得名。
站在潼關城上,謝師興致勃發地介紹說:“這裏,我們的腳下,就是八百裏秦川的咽喉哽嗓,是古長安,也就是我們大興城的門戶。此地一失,則無論是古長安還是大興,都會裸露於刀斧鐵蹄之下。在這個城下…”他伸手一指遙遠的正前方:“以及在我們前麵的函穀關下,發生了多少次慘烈的鏖戰,又留下多少個可歌可泣的傳說。那麼玄成,藥師,如晦,我來問你們,如欲破此地,可有何法?”
陣風獵獵,刮的眾人衣抉飄飄,宛如神仙中人。李靖低頭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如若我欲攻此地,除精兵猛將,銳利的攻城器械外,恐怕還要配置以用間,和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襲才可勉強一試。那麼,戰機要拿捏的恰到好處。硬攻,恐怕不行。藥師曾細細揣摩過地理圖誌,後麵那險惡的崤山地脈,不適於兵員糧秣的大規模輸送,此地非疲戰之地。”
杜如晦接下道:“恐怕還要用漢高祖或我朝高穎之法,或將潼關以內的精兵,誘往關東,大破之,而後從容取關;或使其內耗不斷,兵窮糧寡而內鬥不息,偷襲而破之。”
玄成腦海,此時閃現的,是他前世翻閱陳壽的《三國誌》以及那本著名演義中的重大戰場片段。他用手指了一下遠處波濤不息的大河說道:“入冬到春末,那條大河,冰有三尺之厚,可承載任何車碾馬踏。而潼關側後,是最著名的蒲津渡口。由太原兵發臨晉,先襲大興,後取潼關,使其頭尾難顧,可一舉破之。昔日,魏高祖曹孟德逆襲西北名將馬孟起,所用就是此法。”口中是這樣講著,內心道,史書記載,唐公李淵,就是采取了此法,占據關中。
謝師以欣賞的目光,望著這三位年輕人,撚髯大笑道:“正兵用藥師之法,即使旌旗遮日,亦讓此關守將心驚膽顫,不敢越雷池一步。誘兵或疲兵用如晦之法,令其內爭不休。詭兵用玄成之法,迂回奔襲。三法合一,此關將危如累卵。不過,若要達成這一目的,那麼時局的演變方是戰爭之根本。”
陪同幾人登城遠眺的一位年不過30,文士打扮卻充溢著武將氣息的漢子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謝師名滿天下,你的學生也如此了得。但若有我屈突通在,將如何?”
玄成開玩笑地接話道:“若你屈突將軍在,此地經營的如鐵壁銅牆一般,誰敢在此碰的頭破血流。最簡單之法,就是將你屈突將軍調離,換上個阿貓阿狗,隻令大將一喝,便肝膽俱碎的那種。攻破此關將易如反掌。”
其他人等聞言,皆拊手大笑。唯有謝師笑後,陷入默默沉思。
由潼關奔函穀,若是乘船,沿廣通渠而下,朝發夕至。而玄成等,卻要細細瀏覽這山川的秀美,自然是棄船登岸,沿山路攀援而行,速度緩慢許多。
這一日,眾人行至群山峻嶺環抱的一個小山村的近前,已是薄暮時分。按道理,正該是炊煙嫋嫋,狗吠人鬧的時刻,而這村子上方,隻有幾縷煙塵升騰,異常寂靜。
在前麵探路的陸翔和張豹,對視了一眼,不覺內心一沉。
就在此時,前麵不遠處的草坷中,顯然有人影在晃動,隨即聽到一聲大喝:“前麵來人止步,報出姓名及欲往何處,否則弓箭伺候。”
陸翔向張豹使了個眼色,止住了腳步。陸翔沉穩地回答道:“我乃大興越國公府家將,陪少爺遊學,途徑此地。”而張豹則一隱身形,偷偷鑽入草叢中,身法之靈巧,沒有帶出一絲的風吹草動。
這時,路旁的草叢中,站出一個衙役打扮的漢子,手擎紅黑相間的水火棍,橫眉立目的叫道:“你說你是大興越國公府的家人,可有大興縣發的腰牌為證?”
陸翔從腰間摘下黑鐵打造的腰牌,扔了過去。
那漢子撿起,端詳了一眼,語氣變得有些和緩地道:“你且等著,待我稟告大人後處置。”說罷,邁大步朝村內急匆匆地走去。
這時,張豹又從草坷中竄出,在陸翔耳邊說道:“前方這一側,十幾張強弓,看模樣,像是該縣的兵丁。恐怕是村中出大事,否則,不會有縣兵彙聚於此。”
陸翔聞言,對張豹說:“你趕快回去稟公子,這荒山野嶺的,別有什麼意外。讓公子他們速做準備。我在這裏探探。”
張豹點頭,向來路奔去。
就在此時,村內過來幾個人,為首的是個師爺模樣的人,身旁陪著的,是一個全身盔甲的武將。越國公在大隋可謂是聲名顯著,幾乎所有大隋官吏無不知曉,聽說是越國公的公子到來,一是滿腹狐疑:這貴公子,不在繁華都市享福,跑到這窮鄉僻壤的地界幹什麼。但看腰牌不像是偽造的。二是內心竊喜:誰都知道,越國公麾下猛將如雲,智士如海,如若真在此地遇上兩三個,那麼便可以幫他們擺脫當下的窘境。一旦有事,也可以拉他們下水,這樣自己的麻煩就會小很多。想到這裏,趕忙急急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