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默接著追問：“那麼，就在這場推演開始時，謀，體現在什麼地方？”
李靖聽罷，內心似乎有些透亮。他望向梁默，希望梁默給予一個讓他滿意的答複。
一旁無任何誌得意滿之色的慕容插了話：“小子，我告訴你，是因敵而製勝。”
玄成已經恍然大悟了。對呀，上來就按套路排兵布陣，的確是犯了兵家的大忌呀。
梁默解說道：“看你排的是一個中規中矩的陣型，我就知道，你沒有跟突厥人進行過戰鬥。突厥戰法，聚散無憑，來去如風。他可以瞬間集中眾多的騎兵，給予對手以致命的打擊；也可以瞬間四散崩潰，讓人無處使力。對付這種迅速變化的對手，在沒有地利的幫助下，結成陣型，特別是那種規矩的、難以及時調整的陣型，是將自己置身於死地。剛才他們對你們擺的陣型騷擾後，可迅速集中最強大的兵力，攻其一點不計其餘。隻要避開你們最具威脅的重裝騎兵，就可不經慘烈廝殺，輕而易舉奪下杆。因此，所謂因敵而勝，所謂知彼，就是要在戰前，摸清突厥人投入戰鬥的方式。這種方式，是他們在草原與荒漠，經曆了長久的廝殺後，摸索出來的。因此，對於有準備的突厥對手，你的這種強勢，就變成了弱勢。”
李靖等人是邊聽邊點頭，一幅受教的樣子。
梁默的發揮，似乎還意猶未盡。或者說，他想把他半生軍旅的經驗，一股腦地端給麵前這群年輕人。
梁默說道：“其次，慕容在之前已經強調，此次戰鬥的目的，僅是從北麵爭奪水源。而不是防護水源。爭奪水源，從此地形和兵力對比的情況看，一味防守更是敗筆。既然是爭奪，又根據突厥人作戰的特點，我們就可以憑借手中的力量，做各種可以快速調整的陣法及戰法組合，將我們的力量凝結起來，用於從事對我們而言，最為重要的行動。切記，不要讓自己在謀劃戰局時，跌入固定的套路中。而是要審時度勢，將整個兵力配置和重點打擊力量的配置，納入一個適合我們作戰，並贏得戰場優勢的組合中來。做到進退自如，攻擊準確，將戰鬥變化的樞紐，牢牢控製在我們的手裏。”
慕容在旁邊插話說：“若我是你們，就幹脆放突厥人進來。那麼他們首先做的，是要利用這裏的水源。於是，他們的行動被地形和需要限製住了，就給我們的重裝騎兵和重裝步兵，對他們的凶猛打擊創造了條件，陷敵於被動境地，而我有更大的迂回與戰術選擇空間。又可以集中我們手中最大的攻擊力量，整合最合理的進攻戰術。那麼，再加上我們隋軍的戰術執行能力和個人作戰素質，高於突厥人。此戰，將會是由我們主宰。小子們，這才是勝利之本。”
豁然開朗。從知彼知己的情報掌握，到結合戰鬥目的主動地位的爭取，到戰術方案與兵力編組的完成，到最後的執行與對勝利的追求，連貫一體，一氣嗬成。這才是老軍伍們戰爭智慧的結晶。是他們經曆了多次盤算，搏殺後的真實體驗的再現。
玄成、李靖等失敗後的沮喪被一掃而空，代之以的是興奮和情緒的高漲。對以後的日子，更是有所期待。
梁默看到眼裏，暗道，這些小子，的確有著名將的潛質。敗不餒，說出來容易，可要做到，首先要克服的是內心中負麵情緒帶來的壓力。而眼前這些似乎天生為戰爭而生的人，對於內心情緒的調整，是那樣地迅速，沒有一般膏粱子弟身上固有的矜持、自傲，和遭遇失敗後的憤恨，千方百計尋找替罪羔羊的做派。那份虛心和誠懇，就足以讓他們的軍旅生涯，開始得更為順利。
於是，便大聲說道：“這個營帳，可是我們老哥幾個，耗費了多年的心血才完成的。它幾乎包括了目前的戰爭中，我們可能遇到的各種複雜地形，可以在其上演繹與不同戰鬥的對手的較量與戰鬥。嘿，小公子和其餘那些小子們，隻要你們每天好飯好菜地供應著，我們老哥幾個絕不藏私。每天上午，隨我們到軍中，去感受，去指揮真正的大隋軍隊，下午，就跟我們哥幾個，到這裏來玩這種遊戲。隻要別輸的回去哭鼻子就成。”
一番話說完，是一片叫好與歡笑。玄成他們真正的軍旅生涯，從上林苑附近的這個兵營，才算是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