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成繼續說道:“此次,我們一營的最後形成,要到靈州才能完成。藥師……”
李靖聞言,嗖地站立起來,以前所未有的恭謹沉聲答道:“末將在。”李靖話語一出,一股軍營氣勢已壓向在座眾人。眾人忽然明白,從今天起,自己不再是伴讀,不再是朋友或兄弟,情誼雖在,但從今天,從現在起,自己將成為軍中的將佐。嬉笑的神態隨李靖的回答,一掃而空。
玄成鄭重地點了點頭,抄起了放在書案上的調兵令說道:“本人命你,率敬德、天賜、陸翔,於下午火速趕回大興老宅。與韓定山、秋亦寒從莊園等處,遴選兩千名老軍與精壯武士。以你為將,一個月的期限內趕赴靈州大營聽令。在兩千人中,大力、天賜訓練的陌刀手,澄映訓練的弓箭手,及你與叔寶等訓練的騎兵,要統統包括在內。可敢接令?”
李靖以軍中姿態,鄭重地抱拳回了一禮,沉聲說道:“李靖領命,下午即刻出發,晝夜兼程,絕不辱公子將令。”說罷,上前一步,接過玄成手中的調兵令後,一旁肅立。
玄成又向在座諸位說道:“秦瓊,如晦,澄映,你等這幾日,做好準備。待梁默大軍,號令完畢,我等與大軍,一同趕往靈州。”秦瓊等人,一起起立,恭聲應是。
號令已畢,玄成又說道:“陸翔,待會到我房中,有事交代。崔世兄請留步。”隨即揮手,示意眾人可以離開。
大力見了,忙嚷嚷道:“公子,那我呢?這等大事,怎沒我大力何事?”
眾人一聽,的確,玄成剛才將眾人安排妥當,惟獨漏了大力。
玄成笑道:“你這大力,就與惠果等人,跟著我身後,寸步不離。如何?”
大力聞言是裂開大嘴笑了,“我就說,公子到哪裏也離不開俺大力。”
謝師在一旁指指點點地道:“這個憨小子”,不過臉色一緊,肅聲說道:“若玄成回來時,身上少了一根汗毛,老夫絕不輕饒於你。”
大力馬上收起臉上笑容,唯唯應了聲是。臉色變幻之快,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立即引來一片哄笑。
而謝師說這話時,眼睛不止瞅向大力,而是環屋掃了一眼,這一眼的確通透,所有人均理解了謝師的意思。李靖、秦瓊、尉遲恭等,將胸膛挺的倍兒高。向謝師鄭重地點頭應承。
現在,房內僅剩謝蘊、玄成與崔緹。
崔緹現在是十分別扭。說心裏話,他與玄成等人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漸漸的自覺比與一幫子權貴人家的子弟相處,更為坦誠、友好而又親切。玄成、李靖在軍略方麵的指點,杜如晦在濟世之學上的啟迪都使他接觸了以往在書房中,從未接觸到的知識和技能。而大力等,似嚴厲,實關切的督促,更使他全身有了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與玄成等人的心,也開始碰撞,萌發出過去從未有過的思慮及想法。在他麵前展開的世界,不再局限於世家門閥的一隅,視野變得更加豐富,色彩也更為絢麗。而今天的事,對他的觸動更大。與宿敵北胡交戰,建功立業於當今,這種誘惑,就是他這平素對武夫稍有抵觸之人,都感覺到熱血沸騰。但細細一想,又覺有些啞然。在戰爭迫在眉睫之際,他,一個大世家的長房長孫,存在價值又在何處?
論軍略,他即使躊躇滿誌,費盡心機,恐怕也比不上玄成、李靖的一閃念。論武功,他全身的氣力,都不能與大力等一根小指頭相抗衡。論軍備,論供應,杜如晦的條分縷析,井井有序,也是他望塵莫及的。在眾人熱烈地議論紛紛之際,在嚴肅地領命之時,他卻茫然不知,他在戰爭中的位置,又在何方?而驟然要與這相處時日雖短,但已建立一定感情的一夥人分離,在情感上又難以割舍。特別是,這夥人緊緊地抱成一團,奔赴渴望已久的戰場,他被孤零零地甩在身後,孤家寡人般的形單影隻,更使他陷入屈辱與憂憤之中。
默默地望向麵前的謝蘊與玄成,崔緹的臉色是紅一陣,白一陣。眼神,閃爍不定。細心者還會發現,偶爾,眼角會有一絲的濕潤。以謝蘊和玄成的觀人能力,哪裏還看不出了這位公子的內心,正處於天人交戰、彷徨莫測的境地?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謝師輕輕地,麵帶微笑地說道:“崔緹,如若不嫌棄,就讓老夫像你爺爺般,喚你聲緹兒吧。”這可是多日來,謝師最溫柔的呼喚,而恰逢崔緹無所適從,感覺分外孤立之時,一股暖流湧上來,熱淚不禁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