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城頭,標誌著楊素大軍的雙鷹旗在獵獵的勁風中,翻卷飛揚。
玄成清楚地記得,洛陽上林苑軍營內的某個夜晚,眾人酒酣耳熱之際,梁默以一種夾雜著欽佩和畏服的口吻介紹說:
“素公治軍,以一個酷字聞名於朝野。每逢戰事,必首先派一百人隊與敵交手。一旦顯露敗績或未達成任務,便將這百人中所有幸存之人斬首,以號令全軍。三番五次過後,全軍上下,莫不驚悚,並以百倍的勇氣與決心,下死力來完成素公的交待。素公的百戰戰勝,得之不易。”
策馬與李靖,在城外的自己的營盤內信步遊韁,往來巡視之時,玄成便已深深感到了楊素的嚴峻與冷酷。方圓近十平方公裏的大營,以楊素的中軍大帳為核心,整齊的分布著前後左右八大陣營的近萬頂軍帳,帳與帳之間的通路,寬窄規格嚴格統一。大營四周,即便是在當下和平的中原腹地,也毫不含糊地布滿塹壕、柵欄與巡視瞭望的角樓。擔任警戒的明暗哨、巡邏的軍士,麵容嚴肅,雙目緊睜,一絲不苟。白日旌旗招展,入夜號角相聞,已進駐大營的部隊,無論是梁默的精兵,亦或是抽調的府兵,包括李靖帶來的兩千士卒,私下裏無人敢於大聲喧嘩,唯有齊整的腳步和練兵時轟天震地的呐喊,才能撕破軍營的寂靜。
玄成對於秋亦寒與韓定山選拔的兩千軍士,非常的滿意。從馬上抬眼望去,一個個身材精壯,精神抖擻,刀槍鋥亮,步履緊湊而堅定。見到玄成與李靖,規整地敬禮致敬,從身姿與行走、立正中,展露的是久經訓練後的練達與沉穩。
而胯下的揚蹄慢走的小黑,似乎感受到了某種的沉悶與壓抑,不住地搖頭晃腦,不時地嘶鳴幾聲。讓玄成時不時地,輕拍著它的脖頸,以示安撫。隨口說了聲:“小黑,別鬧。”便側過身去,問李靖道:“藥師兄,我營現有士卒,兵種是如何搭配?”
李靖邊環顧著四周,用手中握著的馬韁,不緊不慢地驅策著胯下的坐騎,心中有數地回答道:“此次出征的兩千人,新老軍士比例參半。三百重裝騎兵,七百中裝騎兵,兩百輕裝斥候,四百弓弩步兵和四百重裝步兵。另有隨軍負責運輸及保障的馭手、雜役等六百餘人,戰時可充作輕裝步兵。從機動性上講,我營恐怕是全軍之冠。兩千匹戰馬,兩千餘匹駑馬,五十輛四馬拉乘的強弩戰車。必要時,中堅的打擊力量,一人雙馬不成問題。不過,戰力的強弱與其他營相比,就很難說了。新軍比例太高了。”說罷,一指路旁站立敬禮的軍士說:“你看,現在全身放鬆,腳步輕快,神情從容的,便是那些久經戰陣的老軍。而那些恨不得將手中長矛捏出水來,特別嚴肅,動作有些放不開的,便是新軍。平素在演武場看不出來,到了這裏,就可以輕易分辨了。”
雖說莊園與山穀隱匿的軍士不多,但長期廝混其中的李靖,眼光變的越發地老辣。
馬蹄噠噠,步履輕緩。
李靖瞄了眼身旁從容不迫的玄成,懷有一些期待地說:“按楊公往昔的規矩,通常是五千軍士一營。既然已答應我等單組一營,若能調些老軍來,特別是從梁默軍和府兵中,抽調出兩千老軍,那我營的整合會輕鬆很多,戰力也會得到極大提升。”
玄成撇了眼四下,見無人注意他們馬上的談話,便一提韁繩,湊近李靖的耳邊,壓低嗓音說道:“父帥既然明令從莊園處僅抽調兩千軍士,必然有他的考慮。我們眼下是臨戰狀態,隻待麥鐵杖將軍到來,休整幾日,就要拔營。隊伍的整合是刻不容緩,並且時間無多。他肯定已有了安排。待明日我約父帥與你到左近登高,便可略知一二。”
說罷,二人會心地一笑。以楊素的老謀深算和對玄成的寵溺,還錯的了?
玄成此時,並未感覺到戰前的緊張或壓抑。他內心期盼著拔營、進軍、出擊,期盼著即將到來的今生第一仗。他對他的戰友們,也是同樣充滿著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