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多年來盯著的也就是漠地這一塊地方,漠地西北,每到十月底就開始步入了酷寒,十一月時下雪,漯城這邊堪堪開始下雪時,那邊已經是大雪彌漫了整個世界。
都是為了更好的存活下去而已,狼族不斷的進犯,退而修生養息,再進,就是為了漠地這邊,朝廷曾近想要降服,就像南蠻有些族一樣,和平共處,大業庇佑他們,少了戰爭百姓更加能安居樂業,但那是一個好戰且凶殘的民族,他們不屈受降,隻一味要打,輸了就退,看準機會再進,聰明狡猾,所以漠地那一帶常年都是處在這樣的不安中。
這次霍靖祁殺了他們一個領使,能安歇一陣子,但我軍傷亡也很大,霍靖祁不能再守,要回來養傷,朝廷這邊收到急報,得再派人過去鎮守。
戰爭就是如此,一旦一個將領在戰場上殺出名聲了,敵方也會怕,我方則會增加士氣,皇上好不容易得了這麼一個年輕有為,發展前途不小的將領,也不舍得讓霍靖祁再留在漠地,下旨派人前去接替,到了九月底,霍靖祁回來了。
霍靖祁回來後進宮麵聖,這是自去年年末今年年初打勝那一場後第一次回來麵聖,他傷勢未痊愈,皇上也沒有多留他,霍靖祁麵聖回霍家後沒多久宮中的賞賜就下來了,他既然帶兵殺了個領使,再者又打贏了,皇上自然要賞賜,官職是不升了,東西賞了不少。
霍家人齊家領賞,近些年來能得皇上這樣賞賜的人並不多,霍靖祁這次回來,也算是出了名了。
外人都覺得這回可沒人再笑話這霍家,也沒人笑話新婚之夜被跑下的霍家少夫人了,皇上沒有給霍副將升官,那是怕年初剛升了,再升要引起議論,太顯眼,最後要升也是早晚的事,霍家少夫人等了一年,可算是要熬出頭了啊。
但霍家的氣氛也不如外頭猜測的那麼好,因為霍靖祁這一次回來並不是一個人,他還帶了一個孩子,其實就是個四個多月的男嬰,霍靖祁說要收他為義子,要養他。
自己的孩子都還沒有,要收養一個別人的孩子做義子,霍老爺怎麼會同意,但霍靖祁堅持要收養這個孩子,他這條命都是這個孩子的父親換來的。
一個多月前,就是那一戰狼族突襲,霍靖祁之前手已經受了傷,對戰時不敵,眼看著那長刀下來,要直取他性命,這個下屬替他擋了一刀,刀子穿透了他的心髒,下屬當場死亡,而霍靖祁的傷是那刀子穿透了下屬身子後又沒入了他的右胸,狼族的將領以蠻力為名,霍靖祁拚死殺了他,自己也受了重傷。
然而這個救他一命的人不止是他的下屬,還是他在漠地出生入死的兄弟。
“沒有他兒子早已不在這世上了,這孩子的母親生他時難產,生下孩子沒多少日子就過世了,他們夫妻二人皆是孤苦伶仃之人,顛沛流離到漠地,有幸結為夫妻,也尋不到家人。”霍靖祁去漠地時候就認識了那麼幾個關係好的朋友,出生入死,如今好友為救他而死,他怎麼能不好好照顧他們留下的孩子。
“就算是要報答這救命之恩,你也無需自己收養了他。”霍老爺一頓,他也沒說要讓兒子變成薄情寡義的人,但凡事都有個折中,“將來你們有了孩子,那這義子的身份可就尷尬了。”
“我的孩子即是我的孩子,義子便是義子,兩者之間並無尷尬之處。”親生的孩子繼承他的家業,認作義子是為了好好照顧他,養大他,讓他有出息不愧對他的父親,交給別人養,可會如此盡心?
“你這麼想,別人可不這麼認為,素來流言蜚語難擋,靖祁啊,你要收養這個孩子,說不定別人還會說這孩子是你私生的。”坐在霍老爺旁邊的霍夫人和聲勸道。
霍靖祁神情一淩,她又敘敘著,“就算是你不在意,你也得為向彤想想,她等了你一年了,回來你說要收養一個義子,外麵風言風語的,你讓她作何感想,找個好人家收養了這個孩子也不是不行,你們夫妻二人如今成親才不過一年時間,如此收養一個孩子,怕是心裏不好受。”
“漠地打的是性命仗,誰有這閑情逸致,我霍靖祁收養了下屬的孩子還能被人說成是私生子,這恐怕不是什麼流言,是有心人故意捏造的事。”呆在漠地五六年,霍靖祁見慣了生死也殺了不少狼族的兵,早沒有當年離開時的青稚,臉色暗沉下來渾身就散著一股凶狠,霍夫人一愣,眼底閃過一抹不喜,嘴上確實越加柔聲的勸說,“話是這麼說沒有錯,可就是抵不過這捏造二字。”
“你娘說的沒有錯,如今你的一舉一動多的是人說,你又帶了這麼一個孩子回來,別人會怎麼說,這件事你聽爹的,不可收養這孩子,他對你有恩,你送一戶好的人家養著,也是還報。”不是自己的孫子,那就是無關緊要的人,即便是那人救過自己兒子,在會影響霍家名聲的前提下,霍老爺也不會去考慮別人收養了到底會不會對這個孩子好。
“若是你堅持要養,還是先和向彤說一聲,你們夫妻二人商量好了,我們做長輩的,自然也是會為你們護著。”霍夫人忽然又開口說了這一句,伸手壓了壓霍老爺的手,輕拍著勸,“縱使我們這般考慮沒有錯,那人畢竟是救了靖祁的性命,否則我們何能再見孩子好好的站在我們麵前,還是讓孩子們自己好好想想。”
剛剛還說著流言蜚語要害死人,霍夫人一轉口又替霍靖祁說上話了...
霍靖祁回了自己院子,他傷未痊愈,一路趕回來到了漯城就先進宮麵聖,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好好休息,所以這臉色顯得不甚好。
但在秦向彤眼中,這不好的臉色就是針對她的,她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一是身子不舒服,二是聽聞他抱了個孩子回來,說要收養為義子。
成親都一年了,兩個人和陌生人差不多,成親當日沒講過話,過去也沒有什麼交集,所以霍靖祁進屋後沉寂了好久,兩個人都沒做聲。
秦向彤拉不下這個臉好聲好氣貼著他噓寒問暖。
“若是我不答應你養這個孩子呢。”秦向彤忽然開口,霍靖祁就站在她對麵的櫃子旁,抬頭看她,語氣淡淡的,“這孩子並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威脅。”
“這不是威脅不威脅的問題,而是你根本不應該收養這個孩子,你把我當成什麼了,等這件事傳出去,別人會怎麼說,不清楚這孩子的來曆,別人會以為你去了漠地一年,帶回來一個自己的孩子。”秦向彤並非口不擇言,說的也是事實罷了。
“等傷好了,我回漠地會把這個孩子也帶走。”霍靖祁本想著讓孩子有更好地生活留在漯城這邊,不過才回來半天的功夫他就改主意了。
“你還要回去?”秦向彤沒在意他後半句,而是聽進了他前半句話,倏地抬頭看他,“你不是回來了嗎?”
“那邊還未太平,傷好了回去。”霍靖祁站的累,右胸的傷微微發疼,他靠在了櫃子上支撐,秦向彤沒那心思去關注他傷勢如何,而是追問他,“你走了,我怎麼辦。”
霍靖祁皺了下眉,“你若是願意,可以跟著我一起去。”
“若是我不去呢。”秦向彤冷笑。
“你可以留在這裏。”霍靖祁說著,臉色越來越差,胸口越漸疼,刀傷深,傷及了肺腑,若不是避讓的及時,刺在左邊的話他也跟著沒命了,若非傷的重他也無需回來養傷,在宮中他撐著,回家見父母還撐著,到現在有些撐不住了。
但是秦向彤現在關注不到這些,她早就被滿滿的怨氣侵占了思緒,她嫁給他是為了什麼,受了這麼多委屈,如今他回來了還有更大的委屈等著她。
她秦向彤也不圖他什麼,何以要讓自己到這地步。
“你既然不想結這親,為何要答應娶我。”秦向彤眼眶微紅,瞪著他,霍靖祁怔了怔,他被逼回來成親,確實是不想娶她。
但被逼這樣的話太傷人,霍靖祁和她又沒什麼仇怨過節,這婚事他不願,她在霍家這一年未必過的舒心,於是他沉默了。
“若是你不願意,現在後悔也還來得及。”秦向彤說出這句話,門口那兒忽然一聲驚呼,霍冬靈跑了過來扶住了霍靖祁,擔憂道,“大哥你怎麼樣了。”
轉而指責秦向彤,“大嫂,你不知道大哥受了多重的傷麼,你還在這兒和他說這些,凡事都得分個輕重緩急。”說著要扶霍靖祁出去,差人趕緊去請大夫過來,此時秦向彤才注意到霍靖祁那比自己還要蒼白的臉色。
他身子的一部分都靠在了霍冬靈身上,秦向彤也沒遇到過這樣的事,秦家上下無人參軍更別說受這樣的傷了,秦向彤站了起來,霍冬靈已經把人扶出去了,她透過窗戶看著,卻沒再動作,而是又坐了回去,神情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