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這又是何苦。”一個媽媽走了進來,看到她坐在那兒,歎了一聲,“您和姑爺雖說成親已經一年,可也還是新夫妻,那孩子再如何都不是您和姑爺生的,就算是姑爺肯,霍家也不肯讓他今後占了什麼,姑爺重情重義,您若好好養著那孩子,他感激您都來不及。”
“奶娘,我是不可能跟著他去漠地的,那地方我怎麼可能跟著他一起去,可我若是繼續留在這兒,我像什麼呢,這婚事本來就不對,爹和娘不該答應的,既不情不願,又何須繼續。”秦向彤心中已經冒出了想法,這個想法伴隨著霍靖祁的消息起起落落,直到他回來,剛剛那一幕,秦向彤堅定了這想法。
她和他不一樣,她也習慣不了他那樣的生活,他們做不成這夫妻...
霍冬靈直接把大哥扶到了自己院子,在她眼中,這個大嫂進門後隻有就隻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體弱多病,永遠是那一副柳絮折腰,病弱遊絲的樣子,一個月中有半個月的時間麵色蒼白,她怎麼能把大哥交給她來照顧。
“大哥你躺著。”霍冬靈親手扶著,也不要人幫忙,把他到屋子裏躺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有些發熱了。”
霍靖祁是真的累了,眼底看著妹妹進出忙乎,他沒說什麼,直到霍冬靈找了大夫進來,看過了傷勢重新換藥寫了方子,她坐在他身邊,紅著眼眶看著他,“大哥,等你好了你帶我去漠地吧,我照顧你。”
“傻丫頭,這兒過的好好的,為何要去漠地。”霍靖祁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驀然發現那已經不是五六年前的小丫頭了,她長大了。
不過很快他就釋懷過來,柳家那丫頭都已經長大了,自己家的妹妹怎麼可能還是個孩子呢。
“這兒不好,一點都不好,你帶我去漠地,這樣我就能夠照顧你了。”霍冬靈一點都不想在這個家中,她趴在霍靖祁的手上,嘟囔道,“你不知道,當時聽說你受傷的消息我有多怕,這個家裏就隻有你對我好,大哥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你不是收養了一個孩子,爹肯定不會同意,我可以幫你照顧他。”
“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怎麼能照顧孩子,惹了非議你以後還怎麼嫁人。”霍靖祁無奈的拍了一下她的頭,力道很輕,隻像是撫摸。
“那大哥不也收養了麼,爹他那麼生氣大哥你都堅持要養。”
“冬靈,這不一樣,大哥這條命是他換回來的。”不是他怎麼能感受呢,從他第一年去漠地時他們就認識了,當時他們幾個年紀都不大,在一塊兒訓練,又是一塊兒上的戰場,他們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即便今天不是為了救他,他戰死了,托付自己的孩子給他霍靖祁都會照顧,更何況是這般情況。
“那大哥等你回去,大嫂會跟你走麼。”霍冬靈仰起頭,霍靖祁搖了搖頭,“她那身子骨並不合適去,不過她若是想跟去也可以。”
“她怎麼可能願意去,這一年來她回娘家的次數都快趕得上住在這兒了,母親那裏根本不管,我看她根本就不想嫁給大哥你的。”霍冬靈看不慣這個嫂子的病弱,自然是向著自家大哥,更何況她和這個嫂子之間的關係並不好。
“好了,我休息一會兒。”霍靖祁擺了擺手。
“那我去看看孩子。”霍冬靈吩咐人好好照看著,起身出了屋子,去往秦向彤的院子裏看孩子...
霍靖祁回來後過了幾天,柳思祺上門探望。
在家養傷比在漠地要好的多了,大夫好不說,至少在漯城可沒有三五不時的軍響聲提醒狼族來犯,沒有緊張的氣氛,人鬆散下來自然恢複的快。
“我說讓你留著命回來,你還真隻留了命回來。”柳思祺拍了拍他的肩膀,霍靖祁笑了,“是啊,留的也不容易。”
“養好了還得回去?”
霍靖祁點點頭,“還沒有結束。”
要打退狼族,其實沒有止盡,多年前霍老將軍也打退過,可休養生息後別人照樣再度來犯,而且一次比一次凶險。
所以隻能打降他們。
可打降談何容易。
“霍老將軍泉下有知,也欣慰了。”柳思祺半響開口道,“其實你在漠地也有好處,這漯城並不比漠地好多少,你可知,沈貴妃又傳喜訊了。”
沈貴妃自從四年前生下二公主後再度有了身孕,本來朝中的局勢就夠微妙的了,如今更是不知怎麼走,太子殿下已經五歲,在這宮中也不是活的十分安全,鄭家人幾番努力想要把太子養到德妃膝下都無果,朝中暗中的動向紛亂得很。
霍靖祁這幾年來知道的一些事大都是柳思祺書信告訴他的,霍家其實對宮中的事比較敏感,一來是因為霍夫人的關係,二來是霍家過去在宮中也有些淵源。
“太子既然能安然度過這五年,皇上必能護得住他。”霍靖祁緩緩道,“這幾年我對漯城的事也不太了解,聽聞因著沈家,你家也不甚太平。”
“也不是因為沈家。”柳思祺搖搖頭,“都是二叔的一些事。”
牽扯到家事,霍靖祁也不便多問,兩個人聊了些其他的,柳思祺也是怕打擾他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柳思祺去過這趟霍家後過去了半月,已經是十月中後,漯城的天漸漸有些冷,霍靖祁回來大半個月,關於他的事漸漸的淡下去了,但到了十月底時,忽然有流言傳出他回漯城時還帶回了一個孩子,四五個月大,還是個男孩,聽聞霍家少爺已經認作他為義子,說是戰死的下屬之子,但到底是與不是,說得清誰又是仔細在聽的呢。
大多數人關注的不是霍家少爺是不是重情重義,而是這孩子是不是就是他以下屬之子為幌子帶回來的私生子,從來都不缺這樣的人,以最險惡的方式去度人。
流言蜚語通常難解釋清楚,別人本來就是懷著惡意而傳,霍靖祁更清楚的是大半個月以來安安靜靜的,忽然就傳出去了,自是有心人不想讓他好過。
霍老爺要求他把這個孩子送人,用的是霍家霍老將軍的名聲,霍夫人好言想勸,用的也是霍家的名聲,這霍家的名聲有用時大過天,例如逼他回來成親,這名聲有時也毫無用處,例如霍老爺當年盛況娶第三任妻,例如霍將軍去世,霍家鬧的爭家產的事。
霍家前廳內,霍靖祁說完之後,氣氛一下沉寂了下來,霍老爺怒瞪著他,“你就是寧願損了家裏的名聲也要留下這個孩子,就算是又再大的恩,你不愧對了好好找一戶人家養著就是,何必自己養他,如今鬧的秦家人麵前也沒說法。”
“就是一個孩子,將來長大了也不會爭奪霍家的東西,你們都容不下他。”霍靖祁聽厭了,用來用去都是霍家這個名聲,他抬頭看著霍老爺,“祖父的名聲我會替他掙著,過去霍家的名聲在祖父去世後早就沒了。”
“靖祁,我有一點不明白,孩子為何一定要你養著,認作義子,其實送給無子的人家,家境富庶的,這孩子能得到更好的照料,如此又能保全你自己的名聲,秦家那兒也好交代。”霍夫人看了一眼坐在那兒的秦向彤,手握著杯盞,輕輕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皺,說的十分無意,“我去看過那孩子幾回,也許是真的和靖祁有父子緣,生的倒是和靖祁有幾分相像呢。”
此話一出,不僅是秦向彤,霍老爺的臉色都變了。
“母親,您又何必說這種引人誤解的話,若是這話傳了出去,不知道別人得怎麼說大哥呢。”霍冬靈氣不過,站出來跪在了霍老爺麵前,“父親,您說要顧著霍家的名聲,可名聲這東西是自己給自己長臉,自己給自己麵的,大哥有情義收養別人的孩子,到了你們口中卻是千般不容,萬般不許,今日是您的好友托付孩子給您,您是不是也會好好照顧,不會將他轉交給別人撫養,外麵傳著這些,您非但不替大哥說話,反倒還回來責問大哥,您究竟是信大哥還是信有些人胡說八道。”
“胡鬧!”
霍老爺猛的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說的什麼胡話!”
霍冬靈倔強的抿著嘴,她哪有說錯,若不是某些人在爹麵前說了什麼,爹能這麼對大哥,能非要大哥送走那個孩子,能如此容不下?
她就是見不得大哥好吧,非要鬧的大哥不如意了,她就開心了。
霍夫人勸著霍老爺,不斷的說著是孩子不懂事,說著無心的話,讓他不要放心上,還勸著霍冬靈給霍老爺道歉。
秦向彤一直坐在那兒,就當是看了一場戲,從頭到尾沒有說話,低頭喝茶,抬頭聽霍老爺嗬斥他口中的不孝子。
等到了最後不歡而散,什麼結果都沒有討論出來...
也就是這天夜裏,秦向彤忽然派人去書房那裏找霍靖祁過來,把一封書信推到他的麵前,語氣淡的像是根本不相識,“你看我寫的可對,若是無措,明日就把這個送去官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