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依舊身處在昏暗的閣樓裏,都不知過了幾個日夜,挨了他一下的額頭依然刺痛著。
我伸手去摸額頭,摸到的卻是柔軟的紗布。我原本預想的是凝固的血,或者腫脹的皮膚,可是…
卻是他留下的溫柔。
這一世的他,似乎沒有那樣冷血了,可他就算再改變,也依舊還是我的仇人。
我對沒有償過命的仇人,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推開窗子,看見窗外的月色和滿天白雪。
洪羅生站在花樹下,聞聲望向我。
我聲音沙啞,道“大人,你居然沒死啊。”
洪羅生苦笑一聲,道“怎麼?是失望透頂了嗎,都不裝了。”
我坐到窗台上,把腿垂下去,望著他,道“沒呀,我在裝呢,不然現在我就要刺你第二刀了。”
我說完,在臉上綻放一抹燦爛的假笑。
洪羅生忽然一個飛躍,跳躍至我身後的閣樓內,一落地,就拔了劍,將利刃直接架在我脖子上。
他是賭我會怕他的刀嗎?還是賭我會麵露驚恐之色嗎?
可他能看見的,隻是我那一抹虛假的笑意,他根本不會殺我,這些天有那麼多機會,他都不殺,現在也不會。
他沉默著把劍放回鞘中,在我身旁坐下。
白雪黃梅,月光寒,故人之心,苦難解。
他輕輕歎了口氣,道“明日,我就要離開了。”
“那大人,一路小心。”我道。
洪羅生沒再說話,他的視線落在麵前的黃梅樹上,我看見他眼角閃爍的淚光,他這一去就不會再歸返,那他欠我的仇呢?
但是,我現在動手也沒有勝算,隻會白白錯失一命。
“大人,你還欠我家人兩條命。”我輕聲道。
“那有什麼辦法,你既殺不了我,此話便是廢話。”他道。
我笑道“大人,我現在殺不掉,那以後呢?”
洪羅生道“我們不會再見麵的。”
“是嗎…”
我抓住他手臂就往下一拽,我用上全身的重量還會拉不到他嗎?閣樓就是屋子的第三層,距離地麵的高度足夠摔死他了。
可我還是太天真了,結果是,我被他死死抓住,往閣樓裏一扔。
我躺在地板上,幾近癡狂的笑道“你怎麼就殺不死呢?無論如何,你都死不掉,為什麼?”
“洪羅生,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糾纏我?”
沒等來他的答話,緣序的聲音道“這就是你逃不掉的宿命。”
“你怨不得他,你隻能怪命數。隻要是你的家人就必死,隻要是有你的地方,就必定會有洪羅生的痕跡…”
我問他“那司空玄序呢?我上一世的回憶為什麼會沒有他?”
我從夢境裏出來了,坐回了昆侖小院的亭子裏。
緣序眼神恍惚的望著我,道“我該怎麼和你解釋…”
“第一代神明,名字裏都帶著序,這是洛河神識為了尊重我定下的規矩。”
“當年,惡獸山穀出來的兩位少年,原本都歸屬洛河神識。”
“可司空玄序,他為了修煉,來到西北昆侖,與我在這寂寞山中相伴百年。我便教授他修煉要領。”
“時間久了,我們二人便成摯友。所以我隻認識他,也就隻有他,配出現在你的新生裏。”
我皺了皺眉,感覺心中發慌,我問他,道“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我的新生?緣序,你說清楚!”
“我文洛淵,就算前世也如此悲苦,可現在就隻是現在,什麼新生不新生的?”
“你別告訴我,我的人生被你幹涉了,被你操控了…”
緣序閉目,道“對,我幹涉了,也操控了。”
我站起身,去拽他衣領,道“你憑什麼?就憑你是世間第一位妖神,你就可以遊戲我的人生嗎?”
緣序任由我拽他,語氣平淡道“對啊,就憑我是世間第一妖神,我才有資格操控你的人生,我才可以…”
他話說到一半,我對著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用力過猛,打的我手掌發麻。
緣序睜開眼,眼眶又空了,我看著那片漆黑,心中愈發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