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乾走後,杜玉又對杜源道:“爹爹是九月初八陣亡,今天已經是十月十六了,爹爹的喪禮要趕在七七之前辦好,沒多少天了。喪禮該準備哪些東西,家裏要怎麼布置,我也不太懂,你就看著操辦吧。要是人手不夠,我身邊的李媽媽、錢媽媽、紫淑、紫藤、華蘭、依蘭,你看誰得用,也可以派些差事。”
對於喪禮由誰主持、安排誰守靈、如何發喪這一係列鎖碎的事情,杜源建議由族裏德高望重的長輩來定,畢竟杜家雖算不上什麼門閥世家,但也在宣州經營數代,宗族旁枝也不少,雖說不倚仗他們,可畢竟是喪事,不好越過他們,萬一有什麼閑言碎語,對杜遠、杜近以後的前途都有影響。杜玉雖認為是自家的事與他人無關,可這個時代,就講究這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同意杜源去找族長二叔公他們商議。
杜源答應道,“小姐放心,這些事老奴這就去安排。”
“還得派人到各處報喪,大伯和舅舅處,派兩個口齒伶俐的,免得到時說不清楚。”
“噯!”杜源細細記下了杜玉的吩咐,彎腰退了出去。
杜玉靜靜地坐在偏廳的椅子上愣了半晌,腦子亂糟糟地,可能因為有前世的記憶,她對現在的父母總是有那麼一絲絲隔閡,外人不清楚,杜玉自己心理是明白的,杜長言和阮夫人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但年齡卻跟前世的自己差不多,即使他們對自己萬分寵愛,讓自己做女兒狀似地麵對他們實在有些難度,即使無法把他們當父母但他們卻是自己最親的人。
杜玉一邊回憶著杜長言生前對自己的好,眼淚一邊止不住地流,這就是失去親人的感覺了吧。自己離開那個世界時,父母是不是也是如此傷心。
紫淑、紫藤見小姐這個樣子,也跟著站在一旁默默流淚,杜家不管老爺、夫人還是小姐、少爺都對下人很好,他們能投身到這樣的人家做奴婢實在是他們的幸事,可好人為什麼沒有好報的?直坐到未末,杜玉才起身過去朝阮夫人的院子。
杜玉邊朝阮夫人住的院子走,邊思考,如何告訴母親,爹爹陣亡的消息呢。即使母親身體好好的,都不知能否承受得住,更何況現在。大哥讓杜乾將事情先告訴自己,不正是擔心母親受不了嗎。可紙包不住火,等爹爹棺木到了,家裏這麼大動靜,她再聽到風聲會更受不了,不如趁現在告訴她。可要如何開口呢?
杜玉到了阮夫人房中,正好阮夫人剛醒,林媽媽正服侍她坐起來。丫鬟秋羅擰了一方濕帕子正準備給她擦臉。杜玉順手接過擰好的帕子給阮夫人擦了擦臉和手,笑著問道:“娘這一覺睡得可好?”
阮夫人唉了一聲,道:“睡得還行,就是老做夢,你說晚上做夢就算了,大白天睡覺也做夢。”
“娘都做了什麼夢?”
“夢到你爹了,你爹穿著那身我好幾年前給他做的衣服,笑眯眯對我說‘如娘,我就快回家了’,等我剛想上去抓著他的手再細問問,一眨眼又不見了。你說,我這夢是不是意味著這仗馬上要打完了?你爹和你哥快要回來了。”
其他人聽得一驚,老爺可不是快要回家了,可這回家跟夫人說的回家能一樣嗎?杜玉愣了一下接口道:“前幾天聽說,爹爹所在的大軍已快攻至川南,想來這仗也快結束。”
阮夫人聽了直歎氣,“你爹和你哥哥這一走就是兩年多,我這心自他們離家就糾著,早點打完回來了,我也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杜玉聽後,更不知如何開口了。正當杜玉糾結如何隱晦地將父親陣亡的消失告訴母親時,四歲的杜近突突跑了進來,乳母郝氏和小廝東誌邊追邊喊:“四少爺慢點”“四少爺慢點”。杜近一下子跳到杜玉跟前,叫到:“姐姐,我剛才看到杜乾了,是不是爹爹和大哥要回來了。”
眾人又是一驚,阮夫人聽到也愣住了,“你什麼時候看到杜乾的,你還記得杜乾?”
杜乾隨老爺出征時,杜近才兩歲不到,哪還記得杜乾長什麼樣子。
杜近嘟著嘴說:“我記得姐姐跟我說過,府裏除了大哥之外,杜乾、杜坤、杜忠、杜信、杜方、杜謹的功夫,都是得過爹爹親傳的,功夫都很好的,除了杜方、杜謹外,他們都跟爹爹打仗去了。不過剛才我看到一個人,他跟在杜總管後麵,哭得眼睛紅紅的,我問杜總管他是誰,他告訴我是杜乾。”說著指著後頭跑來的郝氏和小廝東誌道,“乳母和東誌也見到的。”杜忠是杜源的兒子,杜乾、杜坤、杜信、杜方、杜謹都是從小被杜家收養的孤兒,與杜遠一起長大,一塊讀書、習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