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鄭氏陣疼了一天一夜,又給杜家添了一個孫子,全家人高興得不得了,同時邵氏也診出了兩個月的喜脈,真得是雙喜臨門。因家裏連著幾樁喜事,範夫人真是忙不過來,這個二孫子的洗三禮和滿月宴隻怕要從簡了,到時隻請幾家至親來熱鬧了一番。為此,範夫人專門向鄭氏表示,待二孫子的周歲禮定大辦做為補償。鄭氏很是通情達禮,弟妹剛有身孕,需要靜養,兩個妹妹待嫁之人,有些事也幫不上忙,知道婆母實在是顧不過來,隻道這樣挺好的,孩子小,也經不住折滕。
鄭氏滿月之時,阮夫人攜杜遠夫婦正好趕至京都,與此一同來的,還有二老太爺和五老太爺房裏的人,他們也是聽說玉許配給了王爺,每家派人來參加婚禮的,二老太爺房劉氏帶著小兒子梅來的,五老太爺房裏來的是長媳秦氏。幸好杜家在京都另一個小二進的小院,平時沒有住,不過派有專人照看,平時也都有人打掃,不然,這麼多人同時到來,怕真沒地住了。杜遠夫婦給單獨安排在杜翰隔壁的院子裏,阮夫人隨著兩個待嫁的姑娘同住,近也從府學請了假,專程跑來參加姐姐的婚禮,像上次一樣,與響哥兒住一起。劉氏和秦氏則帶著仆婦住到那個二進小院裏。
這次真是一家人團娶了!
第一天安頓好,大家都早早歇了;第二天,杜遠攜新媳婦正式認親,在杜家正廳與伯父伯母見禮,杜長信和範夫人喝受了禮,又賞了新人禮物,因鄭氏還在坐月子,隻杜浩一人出麵受了新人的禮,同樣贈了禮物,杜翰、杜蓮、杜梅、杜玉則要給給新嫂子見禮,也都收到了陳氏的禮物,杜近因在宣州認過親了,此次並沒有跟著湊熱鬧,而是帶差著響哥兒在一旁玩耍。陳氏也給兩個小侄子準備了禮物,是六個八分的金裸子和每人一個金鎖和一個金項圈,響哥兒的奶媽代兩位少爺接過收好。
看著滿屋的喜氣洋洋,阮夫人不禁感慨萬千,二月間來京都時,翰還沒有成親,梅的婚期還沒有定下,遠和玉的婚事更是沒影,這才幾個月,翰和遠都是娶了媳婦的人了,梅和玉也要嫁為人婦,這時間怎麼過得如此之快,快點讓人有點轉變不及了呢。
範夫人將阮夫人叫至自己的院子,將自己為玉置辦的嫁妝一一拿給阮夫人看,一個綢緞鋪子,三間米鋪,一個幹果鋪子,五個鋪子,因杜家主要是經營米鋪起家,對米鋪比較有經驗,所以米鋪比較多,已派了專人打理;離自家住處不遠的一個三進的院子,離恒王府較近一個兩進院子;京都郊外一千畝的水田,二百畝果園,還有五百畝旱地,範夫人將這些房契、地契地拿給阮夫人一一過目。京都寸土地寸金,光置辦這些就用了近兩萬兩銀子。另外還有布料、家具、器具、各種首飾、衣物、擺件等等,都是在京都有名的店鋪訂製的,花費不小,大約兩萬兩,上次阮夫人派人送一的五萬兩銀子還有剩餘。
將這些交待完畢,範夫人就要將剩下的銀子還給阮夫人,被阮夫人婉言拒絕,“大嫂為阿玉置辦的這些東西,我都很滿意,我初到京都什麼都不懂,要是還需要什麼,大嫂再看著添置就行了。”範夫人見阮夫人說得誠肯,也沒有推辭,又收回手道:“行,弟妹既是如此放心,那嫂子我就卻之不恭了,待所有東西都齊備了,我再跟弟妹細講。”阮夫人“嗯”了一聲,笑著點頭。
範夫人吩咐身邊的丫鬟將這些房契、地契之類的東西都收好拿下去,轉身之際,見阮夫人又遞過來一個盒子,道:“這是我給二侄女的添妝。”範夫人打開一看,是五千兩的銀票,不禁一驚,“這也太多了!”說著,就將盒子推還給阮夫人。
“大嫂先聽我說完再推也不遲。”阮夫人止住範夫人推盒子的動作,道:“我本想在宣州給阿玉找個婆家,守在自己身邊,這樣我也放心,誰知道天命難為,竟入了皇家的眼簾,成了親王妃,這是阿玉的造化,卻也是我憂心之處,我怕阿玉適應不了王府的生活,怕她在王府受委屈,怕她受了委屈無人訴說,待阿玉婚事完畢,我跟阿遠還是要回宣州的,到時,阿玉那裏就要大嫂多照看幾分了。”說到這裏,阮夫人眼角竟有些發紅,範夫人也被她說得不太好受,道:“弟妹這是哪裏話,阿玉是我的親侄女,照看她,是我應當應份的,這點你無需擔心,安心就是。”
“咱們妯娌這麼多年,大嫂的為人,我自是放心。阿玉這孩子自小懂事,心也寬,待下人也好,就是因為這樣,我反而更不放心,怕她適應不了王府的那些彎彎繞繞,這些就要牢煩大嫂多指點她了。我看二侄女與她甚是交好,她有個能說知心話的姐妹,我也放心一些,玉在京都這段時間也沒少蒙您照顧,家裏的事,我不是十分清楚,但也知之二,當年分家時,分給大伯的家業,在你們定居京都時就變賣了大半,再加上前些年收成不好,你們府上的進項肯定少了不少,大伯是個官,又沒什麼油水,兩袖清風的,就指著那些進項過活呢,浩成親、梅出嫁這都要錢,如今又添了孫子,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我對二侄女的心意,就像您對阿玉的心意是一樣的,還望大嫂替二侄女收下才好。”阮夫人的話入情入理,不論是實情還是道義上,無疑都說動了範夫人的心思,如今幾場喜事下來,家裏雖沒到捉襟見肘的地步,卻也遠不如之前寬裕,就是自家當初說要給玉置辦嫁妝,若沒有阮夫人派人送來的五萬兩銀子,這嫁妝也是置辦不起來的。
範夫人輕歎了一口氣,輕輕將盒子拿過來,對阮夫人道:“如此,就多謝弟妹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與大嫂為阿玉做的那些相比,這太微不足道了。”阮夫人笑道。
“都說是一家人了,就別計較那些了,做長輩的總是盼著孩子們好。”範夫人道。
“大嫂說的是。”阮夫人應道。
範夫人又道,梅的嫁妝已備的差不多了,因嫁的是小戶人家,置辦的嫁妝就比玉的差了好幾個檔次,不過鋪子和田產都不少,這樣以後不管女婿有多大出媳,都吃喝不愁,總能當個富家翁,阮夫人送的這五千兩正好用給她做壓廂錢。五千兩的壓廂錢,即使在京都也不算小數了。
她們妯娌在這裏談論女兒的嫁妝,玉、梅姐妹則邵氏、陳氏窩在鄭氏處看小侄子。
“你看他多好玩,抓著我的手指不放,該不會把他當食物了吧!他還看我呢。”陳氏還沒怎麼接觸過這麼小的孩子,此時見了,處處透著驚奇。
“你看他睜著兩個大眼睛,他這會還看不清東西呢。”玉見自家嫂子驚奇的樣子,感到好笑,好心地告訴她這個常識。
“是嗎?”陳氏半信半疑道,還真將手伸到小寶寶眼前晃了一下,發現小寶寶的眼皮真的沒動,不由驚道:“真的看不見呢。”
“小孩子這麼大時都這樣,要等到三四個月才能看清呢。”玉笑道。
“三妹懂得真多!”陳氏道。
“她呀,是百事通,抱起寶哥兒了來比我還有模有樣的,給孩子換尿布、包包被比奶媽還熟練呢。”半躺著的鄭氏接口道,寶哥兒是杜浩給二兒子取得小名。
“瞧大嫂說的,阿近小時候就是我帶的,也是一點一點摸索出來的。響哥兒小時候你照顧起來肯定沒現在得心應手。”玉道。
“那也得妹妹聰明才行,你看我,家裏也有小好多的妹妹,我就從來不會照顧小孩。”邵氏道。
“那是因為三嫂家裏有人帶呀,阿近出生時難產,我娘身體虛的厲害,交給奶娘又不放心,隻好我多花點心思了。”看著眼前的小侄子,玉想到近小時候的樣子,發現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那個繈褓中的嬰兒如今都八歲了。
陳氏聽了這話,若有所思,在宣州時就聽別人說道自己這個小姑能幹,家中一應事務都是她在打理,成親那會,她不在府裏,都是婆婆忙裏忙外,還以為那是外人的奉承,現在看來,傳言非虛。
“不過三嫂現在學起也不遲,你現在才兩個月的身子,離生出來還有八個月呢,還來得急。”玉看向邵氏的肚子打趣道。
邵氏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甜甜地笑道:“那以後還得多向三妹請教才成,到時候你可能不藏私,隻教大嫂不教我。”
“到時就怕三妹沒空教你,你呀,還是現在就跟著學吧。”鄭氏這會精神挺好,笑道:“等你生的時候,她已經是別人家的人了,出個門子都怕不易,哪還有時間來教你。”
是了,再過兩個月,玉就要嫁去恒王府裏,姑嫂間哪能像現在是的整日見麵。
鄭氏的話一出口,氣氛一度凝滯,嫁人是喜事,但分離總是讓人傷感。
“也沒說嫁人了就不許回娘家的,到時我就天天賴在家裏,三位嫂嫂千萬別趕我走才好。”玉狀似哀求道,那耍寶的樣子頓時將幾人逗笑。
“嫁人了哪能天天往娘家跑,再說嫁去的又是王府,沒恒王的允許,你可千萬別私自出府,要不然惹怒了王爺,怎生是好。恒王帶兵出身,聽說發起怒來可嚇人了。”邵氏好意提醒道。
“嫂嫂們就不用替我擔心了,我既是要出來,自會尋好由頭,總不會自己往人家槍口上撞的。”玉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又將幾人逗得莞爾。
幾人一直說笑至晚宴時分,丫鬟們來催著用晚飯了,才從鄭氏處離開。
中間隔了一天就是寶哥兒的滿月宴,那天鄭氏在丫鬟的侍候下好好洗了個澡,出來見客。說是客,其實也就幾家至親,鄭氏的娘家,範夫人的娘家等人,以及平常走的比較近的幾家,再遠些的就沒請,畢竟因著與恒王府連姻,杜家現在也算是在風口浪尖上,杜長信又一向小心謹慎慣了的,此時,自會不自找麻煩,盡量保持低調。
鄭五娘是鄭氏的堂妹,今天也隨著自己母親來參加外甥的滿月宴,其實她來的另一個目的也是想見一見玉,畢竟在範府的遊園會上,她們曾有一麵之緣,說過話,隻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那時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個初到京都話語不多的杜家三小姐有一天會淩架於眾多貴女之上,成為恒王妃的人選。為此,她們幾個圈中姐妹為此嘀咕了好久,思索恒王到底看中的是玉的長相還是家勢,不管哪樣,玉都算不上上佳之選,眾人費解之餘,就四處打探玉在宣州的過往,沒想到還真打探出來的,然後才有了前段時間關於玉的流言,這倒不是她們幾人傳出去的,而是別人傳到她們耳朵裏的,隻是沒幾天,家中長輩就下了禁口令,命她們不許再提此事,但這卻仍掩不了她們對玉的好奇。可杜玉因是待嫁之身,一些出門應酬的事都避開了,令她們想見她一麵都不太容易。原本借著與杜府的關係,鄭五娘可以上府上來找玉玩,奈何有鄭氏在那攔著,說自家三妹忙著繡嫁妝,怕是沒空陪她,是以擱至現在才找到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