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世樞和五太太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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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城東的英國公府頤誌堂裏,宋墨披著件猞猁猻毛氅,坐在窗邊的書案前認真地看著手中的箋紙。
初春的餘暉照在他的身上,讓他的麵龐仿佛玉琢冰雕般瑩潤,又透著幾分清冷,顯露出高華的氣質,以至於站在他麵前的杜唯眼角的餘光忍不住被吸引著飄了過去。
“這樣說來,濟寧侯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初二囉?”
宋墨清越的聲音回蕩在書房裏,讓杜唯心神凜然,忙收斂了心思,恭謹地應了聲“是”,道:“魏家已經開始修繕新房了。”
竇昭去年秋天就到了京都,魏家這個時候才開始修繕新房,早幹什麼去了?
宋墨抿了抿嘴,朝杜唯揮了揮手。
杜唯忙躬身行禮,退了下去。
宋墨重新拿起桌上的箋紙,發起愣來。
竇昭的婚事,很奇怪。
他剛把魏廷瑜夜宿南風館的事壓下去,大相國寺的事就被傳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警告了張原明幾句,魏廷瑜立刻醒悟過來,親自到靜安寺胡同賠禮道歉,好不容易竇家的態度有所緩和,京都又傳出魏家相中了延安侯家的嫡幼女的消息。而且連魏廷珍說了些什麼、去了汪家幾次、都帶了些什麼禮品、廷安侯夫人見魏廷珍的時候穿的什麼衣服、招待魏廷珍的時候上的什麼茶……都被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這還不是讓人最驚悚的。
最驚悚的是他派了杜唯去調查這件事,竟然發現那些傳聞全都是真實的!
竇家和魏家的關係再次降到了冰點。
竇昭和魏廷瑜的婚事再次擱淺。
接著異峰突起。
竇明突然和魏廷瑜攪到了一起……魏家被迫向竇家低頭,再次遣了媒人去商量婚期,這一次竇家為了掩蓋竇明和魏廷瑜的醜聞,很快就答應了婚期。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剛烈的竇昭又怎麼會答應嫁入魏家?
仿佛有雙無形的手,一直在暗中操控著竇昭的婚事,讓竇魏兩家的關係不斷地惡化,最後甚至一度走到了退親的邊緣。
這個人是誰?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竇昭是否覺察到了?
還有紀詠,他在這其中又扮演了個什麼樣的角色?
宋墨隻要一想到這些,就覺得自己像被架在火爐上烤似的,片刻都不能安生。
不知道竇昭現在怎樣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竇家如果願意為竇昭出頭,就應該退婚而不是答應什麼鬼婚期才是!
宋墨好像看到了躲在無人的角落裏悄悄哭泣的竇昭。
他的心像被刀剜了一塊似的。
“陳核,陳核!”宋墨站起來高聲喊著自己的乳兄。
陳核小跑著進了書房。
“你去趟鼓樓下大街竇家的筆墨鋪子,就說我要見四小姐。”
陳核愕然,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應聲而去。
宋墨在書房裏來回地踱著步,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激憤還是悲傷。
既然竇家不管竇昭,那他來管好了。
隻要竇昭答應,他就幫竇昭退了這門親事。
他可不會像紀詠那樣上躥下跳的,盡做些不靠譜的事。
魏家要退親的謠言還得繼續散播,這樣就可以遮蓋竇明和魏廷瑜的醜事。隻要無損竇家的聲譽,竇家就會在退親的事上保持沉默,這樣一來,就少了一層阻力。
然後和魏廷珍談條件。看她是想為魏廷瑜謀個好差事,還是為魏廷瑜結門好親事,或者兩者兼而有之,總有一樣能讓魏廷珍心動。
魏家要退親,竇昭不肯嫁,這門親事自然也就黃了。
宋墨琢磨著得跟顧玉說一聲,讓他在豐台大營、金吾衛之類的皇家親衛裏給魏廷瑜騰個好點的位置,至於親事,托父親的福,京都有哪些適齡待嫁的小姐他幾乎全都知道了。
公主、郡主娶不到,嫁妝豐厚、品貌端莊的伯侯千金,由他保媒,卻不是什麼難事……
宋墨越想越覺得可行。
而紀詠卻眼神茫然。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竇昭變得如此與眾不同!
他明明知道竇昭要嫁給魏廷瑜,他還設計讓魏廷瑜上了趙紫姝的床,想以此讓竇昭從此對魏廷瑜不屑一顧;他明明知道竇昭對竇明有心結,還讓竇明與魏廷瑜私相授受,想以此讓竇昭從此無法忍受和魏廷瑜在一起……
竇昭說,他不尊重她的決定。
那是因為他認為竇昭的決定是錯誤的。
可他明明知道竇昭聰明又能幹,為什麼會懷疑她的決定呢?
紀詠站在那裏,額頭的汗珠越來越多。
紀老太爺卻嘿嘿地笑了幾聲,撚著胡須優哉遊哉地走出了紀詠的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