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番外四 見或不見,有什麼分別(1 / 3)

有的人,是否見還不如不見;有的人,是否寧願從未愛上過黑色高跟鞋踩在走廊的水磨石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女人瘦削的身影出現在病房門口,一襲黑衣,大大的太陽帽幾乎遮住了整張臉。病房門並沒有鎖,金屬製的門把手握在指尖,有一種直襲心底的冰冷,女人另一手挽著背包,懷裏抱著一束白色的雛菊。定定在門外站了許久,女人仿佛終於下定決心了,扭轉門把手走了進去。

偌大的病房裏很安靜,隻有監控機器不時傳來一聲輕輕的響聲,以及病床上那個人極輕的呼吸聲。女人下意識地扶了扶帽簷,又抹了把臉,這才邁開步子,朝著病床的方向看去。房間裏並不全然是白色,米黃色的牆紙,淡藍色的窗簾和窗紗,就連床單也不是普通醫院的白色,而是很居家、很溫馨的小碎花圖案。乳白色的床頭櫃擺著一隻花瓶,裏麵插著一束白色的玫瑰花。花沒什麼味道,送花的人應該是詢問過醫生,特意選的沒有香味的品種。整間病房布置得很溫馨,初次步入的人往往會覺得自己走錯了地方,這裏根本不像是病房,反而有一種讓人流連忘返的“家”的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她猝不及防地捂住了臉,淚水無聲地順著指縫兒落了下來。

女人已經很瘦了,又穿了一身黑色,戴著一頂很大的深色帽子,整個人仿佛一抹隨時都會消失的幽靈,無聲地站在病房正中,就這樣,癡癡地,癡癡地,看了許久。她看著病床上無聲無息躺著的那個男人,皮膚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黑色的頭發柔順地覆蓋著前額,曾經很有神的雙眼,此時無力地閉著。這樣看得久了,如果不是旁邊機器上顯示的數字,幾乎要以為他已經沒有了氣息。

她記得從前他也這樣嚇唬過他。那時是在H市吧,那天夜裏他們倆一起去海邊玩。兩個人裏麵都穿著泳裝,在海邊打鬧了一陣,就各自脫了衣服下了海。夜晚的海水很涼,涼得幾乎徹骨,真的包裹住整個身體,又是無比溫柔的。她在淺水區自在地遊了一段時間,突然發覺身邊已經沒了人。她當時隻覺得心頭一跳,猛地從海裏站了起來,海水隻稍稍沒過她的胸口,一開始她喊的聲音還比較小,畢竟還搞不清楚狀況,又怕聲音太大’會引了其他人來,隻能小聲地喊著他的名字。

到後來她已經徹底慌了,在海水裏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一麵大聲地喊著他的名字,海麵上最是廣闊,她的聲音喊出去,一點兒回聲都沒有。她越發地怕了,最後一次喊的時候,隻覺得嘴邊鹹鹹的,嚇得眼淚都掉下來。突然覺得大腿有什麼東西蹭了一下,她警覺地撤了半步,又覺得有什麼不對,貓著腰伸手撈了一把……借著海水的浮力,她把他拖回海邊。把他放倒在海灘上躺下來時,她渾身打著寒戰,一麵依照記憶裏的步驟為他做心髒複蘇術。一下,兩下,三下,抬著他的下巴吹一口氣……如此反複了幾次,又摁壓著他的腹腔,想要把水控出來,可是如此反複做了三分鍾,他依舊靜靜地躺在那兒,什麼反應都沒有。蒼白的臉,黑色的發,平曰裏那雙俊雅又含笑的雙眼,此時緊緊閉著,好像……已經死了那樣……她當時嚇得傻了,靜了幾秒,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從前從未想過這個人在自己心裏意味著什麼,他明明一點兒都不出色,沒有達拉斯的殺伐決斷,沒有蕭卓然的冷峻睿智,光論皮相,他甚至比不上公司裏那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黎副總……他明明不是她見過的男人裏最出色的,也不是最特別的,他有點兒小聰明,有點兒小狡猾,甚至有時還有那麼一點兒讓人討厭的圓滑和小機靈,可是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就不知不覺地走進她心裏去的呢?

她哭的聲音太大,連他什麼時候驚慌失措地睜開眼抱住她都不知道。

她隻知道自己睜開眼,又驚又怒地瞪住他時,他已經扣著她的手臂吻了過來。又涼,又涇,又慌亂的一個吻,那滋味卻是前所未有的好。如果說她對達拉斯是無條件的恭順服從,對蕭卓然是按部就班地試探和引誘,那麼她對眼前這個男子,則是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管的順其自然,她從沒對他有過多的留意,更不會為了他的意願而刻意隱藏或改變自己,可也正是因為這樣,無論是他還是她自己,才顯得格外真實,也踏實。

那一吻,是記憶裏最甜蜜的一個吻;那一夜,也是她這輩子從沒體驗過的美好。

所以到了後來那一天,她拿手槍對準他的眉心,才發現自己居然下不了手。都說女人不會因性而愛,可即便是到了今天,她也沒有想明白,她對池然,到底是在不知不覺間傾了心,然後才有了那一夜;還是因為那一個夜晚的放縱,才有了後來的戀戀不舍。

可不論是怎樣的因果,眼前這個男人,都是因為她,才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那天在H市,她跟克拉的兩個手下一起開車送他前往醫院,她看著鮮血一點一點從他的胸膛滲出來,洇紅了整件襯衫,也洇紅了她的雙眼……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兒生出的憤怒和勇氣,抓起那兩個人落在後座的衝鋒槍,對著座椅就是一通掃射。而後直接把副駕駛的靠背往後一掰,伸手抓住方向盤,穩住了車子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