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是個很隨和的人,沒有老學究般的迂腐,見朱由校半天沒釣上魚來,開口道:“陛下這魚鉤隻怕無魚餌吧?”
朱由校手中一頓,又悠閑地抖動這浮漂,空出一隻手來,撫摸著惡犬的腦袋。
朱由校慵懶道:“哦?孫師傅如何看得出這魚鉤無餌。”
孫承宗看著朱由校釣魚摸狗,覺得這皇帝不太正經,和他這年齡倒也相符。難得的是,皇帝並未在他麵前裝模作樣,而是率性而為,這讓孫承宗感受到了信任。
笑著回道:“這池中魚群甚多,在陛下魚線下遊戲,卻不咬餌,所以臣猜測陛下魚鉤中無餌。”
“朕釣自家魚塘的魚,不想用餌。”
朱由校隻是隨口一說,並無其他深意。但經前次談話,孫承宗知道這皇帝並非表麵看上去的這般簡單,又結合此情此景,不由得多想了些,以為朱由校在跟他打機鋒,一時間 不知該如何回答,陷入沉思。
天下如這魚塘,眾臣皆是池中魚,陛下此話有深意。
朱由校也失去了興致,收了魚竿,將魚竿丟在地上,自有宦官上去收拾。
“朕近日讀了些史書,有些疑問想請教孫師傅。”
“臣不敢當陛下請教一詞。”
文人就是有這個毛病,凡事都顧及君臣之禮,至少表麵是這樣,說話做事有些不痛快。
朱由校站起身來,孫承宗也連忙起身,兩人一前一後在禦花園裏悠閑地散著步。
朱由校頭也不回道:“朕觀史書,朝代更替無可避免,強盛如漢唐,也隻傳國了數百年而已。我大明以文馭武,自然無武夫之禍,隻是如今各地豪紳土地兼並嚴重,百姓疾苦,朕心甚憂,孫師傅何以教我。”
孫承宗考慮片刻,“帝王賢明,仍用賢良的臣子,自然無此害也。”
朱由校笑了一聲,“孫師傅,這話大家當玩笑話說說便罷了。隻要是農業社會,便有地主豪紳吞並平民土地,貪欲這個東西,永遠不會有滿足的那一天,比如說嘉靖朝的首輔徐階,位極人臣,還不知知足,家中霸占百姓田畝無數。首輔大臣尚且如此,更何況下麵的官員,平日裏滿口道德,私下卻做些偷雞摸狗的事。”
孫承宗聽朱由校抨擊官員貪腐,霸占田產,他孫承宗雖然沒有強行霸占百姓田產,但也是有不少農戶依附的,明朝給有功名的讀書人免稅,農戶依附免交朝廷賦稅,自然給主家上交部分錢糧。
明初期時,明文規定秀才免80如此一來,考取功名的人越多,大明的稅收自然越繳納越少。他麵色微變,便要向朱由校請罪。
“今天隻是君臣閑聊,孫師傅無須如此。”朱由校擺擺手。
孫承宗鬆了口氣,“不知陛下所說的農業社會是何意?”
“這是朕自個兒想的詞,便是以農業為主的王朝體製,比如說我大明幾乎所有百姓都靠著從事農事生存,朝廷又靠著農事稅賦維持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