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杜殤方才回過神來,先是呼出口氣,擦了擦額上的冷汗,繼而挪著腳步走到那個土坑跟前,看了一眼那個土坑,隨即打了一聲口哨,將自己的坐騎召到近前,從馬鞍掛著的行囊之中取出一個小鼎,小鼎之中裝滿了黑泥般的藥膏,散發出刺鼻的藥味。
將小鼎放在地上之後,杜殤拆下斷指包裹,直將斷指插入小鼎的藥膏之中,不大工夫,鼎中的黑色藥膏裏就鑽出許多芝麻粒大的赤色螞蟻,順著插入鼎中藥膏的斷指爬上杜殤的臂膀,杜殤順勢緩緩地躺在地上,任由赤蟻爬遍全身。頃刻之間,除了頭首以外,杜殤的全身都被赤蟻覆蓋,看上去好象一個塗滿朱砂的紅人一般,看上去很是可怖。幸好此處是離城頗遠的荒野,路上並無行人,否則見到杜殤這等情狀,定會嚇破肝膽。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那些赤蟻身體的顏色漸漸變得暗了許多,杜殤亦是慢慢地拔出斷指,口中咬牙發出一絲極為低沉的聲音。那些赤蟻聽到聲音,觸角相互碰擦,好象聽到了什麼命令似的排列整齊地重新爬回小鼎,紛紛抖動身體又各自鑽進鼎裏的藥膏之中。直到這時,杜殤坐起身來,方才受驚失色的灰白麵龐又恢複了往常的煞白,隨即將手舉起,看了看斷指,腫脹淤暗的指頭已經恢複如初,不禁滿意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有了這‘蚍蜉活鼎’,縱然再重的傷,又奈我何?”說罷,杜殤將那小鼎珍而重之地收好,又從行囊中取出一隻小盒,找到關羽劈開的碎石,將盒蓋微微衝著碎石打開,頓時從中飛出一隻蜈蚣身、蜻蜓翅、蜂頭蛇尾的四寸來長的怪蟲,圍著碎石轉了兩圈,搖頭甩尾。這個時候,杜殤又將方才關羽坐騎吐出的白沫挖了些滴在怪蟲的麵前,怪蟲居然一口將那白沫吞進肚中,隨即全身一震,背翅展開,騰空便向關羽縱馬而去的方向飛去。
眼見怪蟲飛遠,杜殤翻身上馬,從袖中掏出一隻小盒,將盒蓋對著先前取出怪蟲已經打開的小盒,輕輕地掀開一條小縫,裏麵當下飛出一隻透明小蜂,在怪蟲的小盒上打了兩轉,接著被杜殤的手指在蜂頭一點,透明小蜂震動翅膀,亦是追著怪蟲而去。杜殤騎在馬上,將裝有透明小蜂的盒子徹底打開,裏麵赫然有一塊擋板,抽出擋板,當下放出另外一隻透明小蜂,繼而這隻小蜂緩緩地在停到了馬頭之上。便在這時,杜殤鼻子冷哼了一聲,寒聲道:“姓關的臭小子,就算你本領通天徹地,這次看你如何對付我精心培育出來的‘四不像蠱’?待我以‘蜂引之術’找到你,看你還有什麼本事猖狂!”說罷,杜殤伸手在馬頭的蜂尾上一繞,已是在蜂身上係了一根細線,另一端係在尾指之上,指尖一彈,小蜂便向先前那蜂飛動的方向飛去,繼而杜殤雙腿將馬一夾,緩緩勒馬前行,想到關羽慘死的樣子,不由地冷笑起來。
關羽自以為擺脫了杜殤,在小路上騎了二十餘裏,方才轉上大道。繼而在大道上又走了十餘裏,眼見天色不早,關羽擔心坐騎體力不支,見前方不遠處就有一座市鎮,於是下了馬來,牽馬走向市集,準備先找一家獸醫,看看坐騎到底有沒有大礙。
問了路人之後,關羽很順利就找到了一戶專醫牛馬牲口的獸醫。那獸醫五十歲上下,生得精瘦短小,兩個眼珠見關羽穿得像個大戶人家的子弟,帶來的坐騎的鞍轡也很精致,於是滴溜溜地轉個不停,繼而仔細地為關羽的坐騎檢查了一番,知道並無大礙,當下跺腳歎了口氣,隨即皺著眉頭說道:“這位公子,您這匹坐騎的症狀看來確實有些棘手。若是公子不急,明日這時再來取馬,定然還給公子一匹良駒。”
關羽看了看那獸醫,轉身拍了拍馬背,從懷中取出一千錢來交給獸醫,點頭道:“既是如此,我先付診金,明天這時,我再來取馬。”獸醫收下關羽的錢,麵上雖是不動聲色,可心裏卻是樂開了花,暗自偷笑占了關羽諾大的便宜,應聲說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會給公子的馬匹喂最好的草料。”話音落下,關羽笑了笑,撫摩了一下馬頭,徑自走了出去。
沒走多遠,關羽就聽見獸醫跑進屋中叫道:“老婆子,今天碰見一個傻小子,衣著光鮮,找我來給他的馬看病。本來馬沒什麼事,我騙那傻小子說治馬棘手,想多賺上些。卻不料我還沒開口,那傻小子就付給了我平日醫馬多三四倍的診金。這回我們有錢可以給你看病了,好的話還可以給咱們孩子做上套新衣裳。”話音落下,聽到獸醫叫自己“傻小子”的關羽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微微一笑。其實他又何嚐不知給馬匹看病該給多少錢,而他雖然不懂醫馬,可從那獸醫神色來看,也知道坐騎並無大礙,隻是看到獸醫家中殘破,於是樂得糊塗,給了獸醫一千錢。一千錢對關羽來說不算什麼,可對獸醫一家卻是果真得惠不少。既然如此,被人叫作“傻小子”,又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