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琪搖了搖頭,看著眼前記憶中男孩的臉頰,思考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能陪我出去走走嗎?”
弟弟毫不猶豫回答道:“當然可以了!姐姐想去哪裏,我都會陪著你的!”
卡琪後來才知道,男孩原本的姐姐,在兩人拾荒的過程中,遭遇一群拾荒者搶奪物資。姐姐掩護他逃走,後來下落不明了……
因為自己太像他的姐姐了,所以男孩在第一次見到自己時,就表現出毫無防備的善意。對比後來的自己,他何嚐不是活在自己構築的精神樂園裏呢?
夕陽西下,將大地染成了金黃色。如果沒有核汙染之後的廢墟和破敗,沒有寸草不生光禿禿的荒原,這裏可以說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色了。
卡琪帶著弟弟來到初次見麵的土丘附近,前方不遠處,就是那條他們賴以生存的河流。
卡琪率先在土丘坐了下來,開口道:“聽說,河流的盡頭,是一個沒有饑餓和痛苦的地方,它的名字叫光之城。生活在那裏的人們從來不用為一切事物發愁,他們的幸福溢出來,最終彙聚成無數條這樣的河流。”
“姐姐去過那裏嗎?”弟弟也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隻是跟卡琪隔了一個身位。
“嗯,去過……就像一些拾荒者描述的那樣,很多人住在數百米的高樓大廈裏,生活在裝修精致的房間裏。房間裏有各種各樣的生活家具,不用費任何力氣就能喝到清澈的水,可以隨意使用電器,空氣比城外更加幹淨,也能每頓飯都吃上奢侈的食物。”
“姐姐很喜歡那裏嗎?”弟弟眨著那雙幹淨的大眼睛問她。
“說實話,我並不喜歡光之城。”卡琪回答。
“可是,那裏有溫暖的家,姐姐為什麼不喜歡呢?”男孩又問道。
“因為,在那座城市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裏,還有數不清的廢棄地下水道,不斷滋生著蟑螂和細菌,也成為了齧齒動物的天堂。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比暗處潛藏的拾荒者,還要更加難以防範。”
“姐姐既然不喜歡那裏,為什麼不能留下來呢?”男孩的語氣開始變得平靜,仿佛早有預料,“我們一起生活,一起拾荒,總有一天我們會過上比別人更加幸福的生活,擁有一個很大的家。”
卡琪溫柔地反駁了弟弟的話:“因為,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所以,姐姐還是要離開嗎?”麵對離別,男孩突然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來,輕輕擁抱了卡琪。
“姐姐,你一定要找到家人,然後跟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最好,以後都不要再回來看我了。如果你再回來看我,我會大聲嘲笑你沒有出息,總是想著逃避了!”
此時弟弟正背對著夕陽,卡琪能在弟弟的眼睛裏看見整個夕陽,還有自己的倒影。
夕陽在卡琪的身上留下了刻痕,但那含蓄的晚霞和雲層,很快就貼心地罩住了那抹熾熱的暖紅色。
“嗯……”卡琪的眼角最後流下了一滴釋懷的淚水,她差不多預料到了,這可能是弟弟最後一次,出現在自己的夢中了。
“再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