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因疑夢氣撒庭院(1 / 2)

昨夜秀兒遇見了傑。倆人遠遠的對望著,不是什麼欣喜,不是什麼慰藉,隻感到一種怪陌生,怪異樣的朦朧。朦朧之中似乎孕育著一個如花的笑---那麼淡,那麼淡的一絲笑意。淡到已不可說,已不可擬,已不可想。可始終覺得倆人眩暈在它離合的神光之下,腳步有些飄浮,身子有些虛弱。漸漸地,那一縷神光掀扯開來,像破膛的魚肚皮,嘩地一下,瞬間變成白光,像一道靈符,把倆人震得遠遠的。白光越來越強,傑瞬間無影無蹤。秀兒好害怕自己也沒了,使出全身的力氣去遮擋白光。這一使勁,“吧嗒”眼睛睜開了,夢醒了。秀兒頓覺全身無力,心裏有些埋怨自個兒,瞎使了蠻力。

秀兒揉了揉眼,翻身起床,拉過一件外套搭在身上,打開門走進院子裏。院子東邊的玉蘭花開得有些厭倦了,白色的花瓣耷拉著,皺兒吧唧,像莊稼漢幹裂的嘴唇,罩著一層灰,顏色發烏。---全然和初開時不一樣。那時的玉蘭花蒙著一層紗,花尖上懸掛著清晨的濕吻,白得像豆蔻女子的手指,微露出青絲。

院子西邊的竹籠沒鎖好。一群小雞緊跟在母雞身後啄著地上的碎米。經過秀兒身邊也不膽怯,自顧自的,不亂隊形,不亂節奏。秀兒往竹籠旁的大碗裏舀上一瓢水,母雞眼兒尖,身子一轉,朝大碗奔去,小雞們也不落後,調整方向,圍著大碗不停地啄著碗裏的水,濺起的小水花濕了一地。秀兒連忙抬起腳,轉移陣地,一腳卻踩在雞屎上,汙了碎花布鞋。秀兒氣不過,抓起竹籠旁的掃帚,把母雞小雞往籠子裏趕。母雞奮力張開翅膀,遮擋住小雞,昂著頭,咯咯咯地朝秀兒吼叫,小雞們藏在翅膀下,逃過掃帚的責罰,躲進籠子裏,唧唧咋咋鬧做一團。

秀兒媽聽到聲響從屋裏走出來。她上身穿一件駝色緞麵夾袍,手上戴著一隻蔥綠色翡翠手鐲,下身穿著淺綠色棉布褲,腳上穿著一雙深藍色錦緞棉布鞋,鞋麵上是金絲線繡的一對鯉魚。秀兒媽年紀不大,銀盤一樣光潔的臉上描著細細的彎眉,除此之外未施任何粉黛,頭發服貼的梳向腦後,用一根銀簪子挽了個發髻。秀兒媽用手彈了彈衣腳的皺紋,喊秀兒進屋吃飯。說今兒鎮上趕場,秀兒你一會兒去逛逛,中午記著回來吃飯。秀兒把掃帚放到竹籠邊,關好籠門,進屋去了。

這個院子比起以前的庭院實在太小,小得秀兒媽隻種得下幾株白玉蘭。從前庭院裏種著桃樹、梨樹、櫻花樹、玉蘭樹、桂花樹、梅花樹。春天在庭院裏蕩著秋千,裙舞飛揚,一陣風起,漫天梨花雨傾泄在頭上、身上。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各色花香,勝過最好的香精。從小到大秀兒媽一直喜歡蕩秋千,坐在秋千上,看著晃動的天空,天空中縹緲的雲彩渲染開來,像一個糖盒,吸引著她去打開,可她隻覺得頭微暈,微暈,漸漸地沒有意識,腦袋裏白茫茫,什麼都沒有,她的腦袋無法支配她去打開那個糖盒。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一朵雲,很輕,很輕,褪去了裙衫,離開了秋千,飛了起來,飛了好遠好遠,好像躺在了雲彩裏,真軟啊,像孩提時躺在媽媽溫暖的胸脯。她想在媽媽胸脯裏翻滾,她使勁,可卻動彈不了,再使勁,她的手不能動彈。回神一看,岷山把手放在秋千上,說:“玉蘭,陪我去亭子裏下下棋。”

岷山牽著玉蘭的手,拾級而上,穿過綠色的長廊來到亭子裏。天氣漸漸熱了,為了遮擋蚊蟲,亭子四周掛上了淡藕色的薄紗幔帳。玉蘭走進亭子,岷山放下幔帳,葉媽早已經做好幾樣糕點擺放在一角的條椅上,亭子中間的石桌上鋪好了棋盤,石凳子用緞麵夾絨布包裹著,放著軟軟的紫色錦緞墊,上麵繡著幾朵盛開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