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先從他爹吳襄說起吧。
吳襄,字兩環,祖籍安徽徽州,後遷居江蘇高郵。搬了兩次家後,吳襄依然大大地不爽,他決定再次搬家,到不是想學孟母三遷,而是因為吳家的日子實在沒法過,混不下去了。混不下去的吳襄想了幾個晚上,後來吳家決定搬去遼東。明末的時候,去遼東的,要麼是被充軍了的重刑犯,要麼是明政府派來公幹的官吏和將士,要麼是迫於生計又一窮二白的流民,要麼是在內地沒法混下去的商人。
吳襄到了遼東的身份:商人。
那時候,遼東有幾個不錯的鄰居,比如蒙古、女真人,他們盛產人參、鹿茸、毛皮等,而且全是真貨,在現在看來,這些個玩意都是高檔商品,價格不菲,老百姓隻能望著流口水。可那時候,價格便宜,鄰居們就隻想換點咱漢人手裏的茶葉、鐵器、瓷器、布匹等生活用品。
這買賣多劃算,穩賺不虧啊,吳襄和很多去遼東的商人一樣,也這麼認為。
到了遼東後,吳襄在中後所置辦了一所院子,土屋,平房,雖然不是別墅,裝修也馬馬虎虎,但吳家人滿足了,日子也基本算是安定了。在吳襄看來,也沒必要買棟別墅,更不必把家整得那麼豪華。並不是吳襄多麼低調,而是因為他沒錢,萬一哪天在遼東混不下去了,全家卷起鋪蓋就可以走,再次搬遷也不麻煩。
中後所,全名叫中後千戶所,是個小城(大城叫衛,比如前屯衛),它的東麵是遼西重鎮寧遠,西麵就是舉世聞名的“天下第一關”-山海關。
山海關,是河西走廊的咽喉要地,掐著自東北進入華北的交通要道,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我們老說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說的就是山海關。自洪武十四年(1381年),明朝開國功臣魏國公徐達來長城視察工作,建了這山海雄關後,它就成了關裏關外的分界線,山海關以東,叫“關東”,也就是關外。即中國的東北三省(遼寧、吉林、黑龍江)和內蒙以東的三市一盟(赤峰市、通遼市、呼倫貝爾市和興安盟)地區。山海關以西,即長城內側,叫關內。
關東,氣候苦寒不說,還幾乎人煙稀少,但是在中後所,那就老繁華了,史書記載是“商賈如雲,不絕於道”,什麼軍事基地、酒樓、旅社、賓館、牌樓、店鋪等,樣樣俱全。所以隻要你有那麼點本事,在中後所,你的小日子都可以過得很滋潤,而且,政府基本上也不怎麼管,稅收也低,因為那時候明朝政府為了搞活經濟,特意在開原、鐵嶺、撫順、寬甸等地大設馬市,相當於經濟特區了。
那麼吳襄先生有什麼本事呢?
沒本事,他考慮了幾天,難道來遼東喝西北風?
吳先生本事很大,可謂文武雙全。他最牛的是有兩把刷子,一把是他的專業,一把是他的特長。他的專業,養馬。這可了不得了,比會說八國語言還牛,因為在遼東,蒙古人、女真人等,養馬本來是他們的飯碗,而且他們養的馬幾乎都是寶馬,不是奔馳,隻會奔的動物,也就是說他們養出來的馬,耐苦寒,還通人性。蒙古騎兵騎著自己的寶馬,以不到四十萬兵力,橫掃歐亞大陸,征服了七百二十多個民族和部落,滅亡了地球上四十多個國家,建立了地盤超過四千五百萬平方公裏的蒙古帝國,牛;女真人建立的後金騎兵(即八騎軍),那就更不用說了,**哈赤率領八旗軍和明朝一開戰,明朝騎兵簡直就不堪一擊,基本能和八旗軍打個平手的也就關寧鐵騎(請記住“關寧鐵騎”四個字)。
如今吳先生一來,那是人才啊,寶貝啊。
他一來,很多以前養馬的,做販馬生意的,無論中原人,還是蒙古人、女真人,歇菜一大片。
馬匹,無論是在關內,還是關外,都是搶手貨。
所以,吳先生的販馬生意特別紅火,經常供不應求。很多時候,那馬駒子還在它娘肚子裏呢,訂單就下來了。即使吳先生的馬,比市麵上的價格高出很多,那大家也是搶著要,因為是寶馬嘛。
生意做大了,腰包裏銀子自然就鼓脹了,什麼事情做起來也就順風順水了。
如今,我們可以叫他土豪吳襄了。
土豪和名流,是有區別的,而且區別是很大的。
土豪,除了有錢,還是有錢,背一麻袋鈔票站高樓上朝風中一撒,建棟豪華別墅,開輛勞斯萊斯,或找兩隻老虎當寵物,這都是土豪幹的事,或買一房的書籍,買個文憑,整個什麼人大代表,給自己頭上點亮一些光輝,這還是土豪。土豪,不是褒義詞。
咱們中國人,現在罵人的水平越來越高,罵了那些老外,他們還給你豎拇指。從最早的“老實人”到現在的“二貨”“井貨”(橫豎都二)“B貨”,再到現在的土豪,就這方麵足可見中國語言文化博大精深。
而名流不同,他們不缺錢,也許錢沒土豪多,但卻有土豪所沒有的地位、身份、聲望和名譽,走哪都受人尊敬,而不是被百姓當做飯後茶餘的笑談,不會被傳到網上去被點來點去。
吳襄是漢族人,但卻不滿足當個土豪,他渴望成為上流社會的一份子,成為社會名流,渴望他的家能被人稱之為名門,他的家族能被人稱之為望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