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大爺,我聽說國家對於農村養豬的個人和集體有補貼政策,我們銅井村積極響應號召想帶頭養豬,不知道找哪個部門的哪個領導合適?”
大爺笑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看看門做做登記,你說的那些啊,我管不著。”
“那這樣,我進去找人問下。”
“那肯定不行啊,你不說你找誰我怎麼能放你進去呢?領導都在開會你進去亂跑出了事我要被問責的。”
周澤沒想到,這場雄赳赳氣昂昂的戰鬥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沒有那麼悲壯,究其原因是被一位負責的門衛大爺攔住了。
他根本連門都進不去……
朱煜上前掏出一根煙伸手捏了捏大爺的手,大爺了然地點頭接過,一副難辦的樣子嘴角卻是忍不住的上揚:“行吧,你們來一次也不容易,先進去吧!下次不行了啊,你們這種情況要找農村發展處的王主任。”
周澤張大眼睛,這隻要一根煙,變化也太快了吧?他收回剛剛對大爺的誇讚。
朱煜趕忙道謝,拉著周澤往裏麵走。
周澤的眼睛就在朱煜身上來回轉悠,朱煜有些無奈的歎氣,小聲解釋:“閻王難見,小鬼更難纏,你和他扯再多都是浪費咱們的時間,不如給點好處來得快。”
周澤臉色有些難看:“我倒寧願他是真的秉公無私,進不來也是我沒本事,但是想到要給這樣的小人送禮我就膈應得慌,連一個小小的門衛都能撈油水,這個省農工辦還有來的必要嗎?國家就是被這樣的貪官腐敗的,什麼時候才能正本清源,讓老百姓過上不被剝削的好日子?”
朱煜一邊抬頭找著農村發展處的辦公室,一邊順著周澤的氣性。
“周書記,水至清則無魚,你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再清廉的官也不能確保自己手底下人的品性,要是他真的油鹽不進反而難辦,我們哪有那麼多時間在這裏磨蹭?家裏還種著麥子呢,我們記住今天來這裏的任務並完成它就夠了。”
周澤張了張口還是算了,自己都得了好處再發牢騷,的確有點過於矯情,還是辦事要緊。
可他們很快就被現實給了當頭一棒。
“我這辦不了。”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坐在農村發展處主任辦公室內喝了口茶,頭也沒抬,“誰讓你來找我的?”那一抬眼要多嫌棄就有多厭煩。
就像在看一隻蒼蠅,不對,是兩隻。
周澤的火氣一下就竄了上來,他這剛進門話才說一半就直接被打斷,對方明顯沒有把自己當回事。
“那誰能辦?”語氣有點衝,朱煜心道不好,伸手輕輕拽了下周澤的衣袖。
王主任斜抬著眼,那道不懷好意的打量目光從那雙厚厚的鏡片穿射到周澤的身上。
“哼…少爺脾氣還挺重,這裏是你撒野的地方嗎?我說辦不了就是辦不了,我要工作了,請你們出去,把門帶上。”
這是趕人了。
周澤叉腰在辦公室門口踱步,從裏到外透露著煩悶。
朱煜無意識地緊抓著褲腿又鬆開,想了想還是上前勸道:“周書記,我們再找找吧,看看哪個部門能辦。”
“挨個去問?然後每個部門的大爺都是翹著二郎腿喝著茶把我們往外趕?”
他可不幹!
“周書記,你先冷靜下吧,剛剛從保安那裏你就帶著氣性了,雖然王主任對你態度的確不太好,可官大一級壓死人,咱們還有求於他,得罪他了咱們養豬的事情還能辦成嗎?”
周澤一下噎住,是啊……他昨晚都已經放出了豪言壯語,今天一大早就把朱煜從村子裏帶了出來。
可連進這道大門還是要靠朱煜不知道從哪裏摸出的一根煙,想到他困難的家庭,周澤有些心酸,也有些委屈。
村民們工作難做他可以理解,可為什麼自己人的工作更難做?
強基計劃目的是什麼?
農村人本來就吃了認知低下消息閉塞的虧,現在他好不容易打通了農村那一端的壁壘,可城裏的偏見卻是一堵實實在在的圍牆。
其實他也知道,朱煜說得對。但是他這十幾年所受的愛國愛黨,禮義廉恥的教育,還有這些年來的順風順水都在他的內心叫囂著“寧可折其身,不肯彎其骨!”
這兩天的熱愛、激情都沉入心底,厭倦、委屈從每根毛孔中掙紮著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