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龍嘯女王(2 / 3)

當然,正常人都不會覺得小小的河穀盜匪能夠對芮蘭達的大軍造成什麼威脅。但是,我是一個奴隸呀,奴隸總會時時刻刻保持危機感,警惕一切可能的危險。

河穀盜匪不是傻子,他們如果沒有什麼把握,怎麼可能來向芮蘭達大軍示威呢?

透過囚車的縫隙,我看到芮蘭達士兵們分列囚車周圍,組成了戰鬥隊形,警惕地盯著囚車,應該是怕我們這些俘虜趁亂造反。更遠處,是煙塵滾滾,看不真切。

我更擔心了。

“嗚嗚……嗷……嗷!”

突然間,狂風大作,風聲之中,隱隱地出現了龍嘯之聲!

“嗷……”

囚車在音波中震顫起來,所有人的臉都在震顫中變得模糊、扭曲。

不光是我,就連看似波瀾不驚的敖特裏迪,都為之色變,囚車裏幾個膽子小的更是嚇得涕泗橫流,大張著嘴,好像在驚叫,隻是聲音被龍嘯蓋去,一點也聽不到了。

龍嘯意味著什麼?當然是龍!一頭龍的出現,絕對是一場震驚大陸的事件。上次出現龍,還是在六年前,西北方的米底斯勒(Medesler)城邦郊外。米底斯勒出產鐵礦石,是支撐當地經濟的主業,米底斯勒人在開采一處鐵礦時,不慎掘破龍巢,觸怒了一條身長三四十米的巨龍!

它的怒嚎響徹天穹,直撲城市而去,米底勒斯人引以為傲的精銳步兵團根本無法阻擋它的步伐;城邦元老團的三個五階大法師帶著上百個戰鬥法師合力出戰,不過短短幾分鍾,就在巨龍吐出的白色熾焰中消失,連灰也沒有留下。一個繁榮的米底勒斯城僅僅一個上午就全部化為廢墟,三四萬人遇難,幸存的一萬多居民流離失所,散落到大陸的各個角落,訴說著龍的可怖。

這個故事,就是一個當地人淪落為奴隸後,和我一起幹活時說給我聽的。

當然,龍嘯也可能是人發出的。大陸大得可怕,總有不少奇人高士。他們能把自己的法術修煉到八階的恐怖水平,從而運用其內力,發出類似龍嘯的戰吼。內力越是精純,龍嘯越為逼真。聽這龍嘯,若不是真龍,則必然是八階法師,而且是八階法師中的佼佼者。

龍嘯停止,在其綿延的回聲中,芮蘭達軍隊的腳步聲,呼喊聲浮現出來。這些聲音絕不是剛發出來的,隻是龍嘯聲將他們之前發出的聲音全部蓋去了。可見這龍嘯的覆蓋度和穿透力,是何等驚人。

地瓜裏個番茄土豆空心菜!

這就是龍嘯呀……

我牢牢抓住鐵鏈,嚇了個半死,旁邊那個故作鎮定的敖特裏迪臉色鐵青,喘著粗氣,額頭和手臂上的虯筋暴綻,好像隨時就要跳起來。

其他人更不用提了,全都嚇得瑟瑟發抖,還有一個小個子暈了過去,吊在橫木上,無意識地搖擺著。至於我那最後一任主人,馬馬卡裏先生,血色全無,臉上的肉隨著戰栗蕩出一紋紋的肉波,正捂著心口翻白眼呢。

不得不說,龍嘯的確是恐怖得很。異常渾厚、異常磅礴的獸音中,夾雜著尖利的破空聲、震懾人心的喉顫聲、還有與天際回音的共鳴聲。這些音色攪在一起,同時爆發出來,就像有人在頭頂惡狠狠地給你來了一錘子,從頭到腳地要麻木一通。

第二次龍嘯又來了!

“嗷…嚎嗚!…!”

這次的聲音更加低沉,震得我耳內咕嚕咕嚕地響,如果說上一次是示威,那這一次就帶著不少怒火了。

我陷入了恍惚,周圍的人好像都失真了,連帶著這個世界好像也失真了。透過囚車木板的間隙,我看見素來訓練有素的芮蘭達軍團士兵也都慌亂起來,緊緊地靠攏在一起,成了驚弓之鳥。

上古諸神之一,密斯特羅斯(Mistros,尾注一)的廟宇裏,鐫刻著這樣一句話:

能駕馭人類生死的陀凱(Dhokei,同見尾注一),終究仰望著能駕馭人類恐懼的密斯特羅斯。

我們奴隸,都不是虔誠的人,不過這一刻我想,不理解神諭的人,大都因為根本沒有經曆過神諭裏所說的事吧。起碼這一刻,我覺得恐懼是超越生死的存在。

龍嘯過後,漸低漸輕的回聲中,山穀內靜得出奇,我的耳鳴聲反而更大了,腦袋漲得發疼。回過神來的芮蘭達軍團的軍官們,零零落落地發出號令,整肅隊形,山上隱隱浮現出河穀盜匪的怪叫聲。

就在此刻,原本沉默的囚車內,忽然響起一個輕柔的女聲來!

"CadiussenorlieundArmusi,UrmodawondseFlocciyarFlottiValklieCurstine,ArcheVouUriVonceiseJelvitti。"這是烏俄琴(Ur)語,很多詞語都有獨特的舌尖音,聽起來優雅從容,尤其此刻,更顯得十二分的神聖。它的大致意思是:"尊崇的軍團統帥凱迪烏斯,吾以雪域女王芙洛蒂伐爾克烈之名,要求你交出雪域的上古神兵,妖刃馮采。“

這女聲極美,綿軟卻冰冷,隻聞其聲,不見其人,讓人聽了心裏發寒,頭上發汗。

媽的,難道是這麼久沒見過漂亮姑娘,幻聽了?我看看周圍的夥伴們,他們也正驚愕地四顧著。

“你們……你們聽到那個聲音了嗎?”

馬馬卡裏嚇得幾乎要癱軟下去,帶著哭腔問道。

幾個人都抽筋一般高頻率地點著頭。我脊背嗖地一下涼到心裏,雙腿的力氣憑空消失,頭皮發麻,整個人都僵住了。

伐爾克烈?雪域女王?妖刃馮采?!

我的腦中瞬間閃過那個故事來。

敖特裏迪卻不像我們那般驚惶,他沉下劍眉,雙臂運力,手上竟然微微泛出了點點紅光。

這是戰鬥法術中比較高級的焰力,需要修習者以強大的意誌力凝聚功力,貫通雙臂,在持續消耗自身法力的情況下,達成增強力量、灼傷敵人的效果。

等等,這莽漢不是個放逐武士嗎?放逐武士都是實打實的戰士,哪裏會去修煉焰力?對於喀希曼武士來說,焰力對戰技的提升可以說是微乎其微,畢竟花上兩三年入門戰鬥法術,再花五六年練成焰力,還不如上戰場真刀真槍地搏擊幾年來得實在。戰士練習戰鬥法術,或者戰鬥法師練習戰技,都是得不償失的。

除非一個戰士戰技卓絕,遇到了瓶頸,那麼要再提升自己的戰鬥力,隻能去修煉一些輔助戰鬥的法術了。

這個莽漢看上去三十歲也不到,竟然就用焰力來輔助戰鬥了?

正在我不可思議時,更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隨著“嗡”的一聲,一股強大的氣場突然出現,壓迫得我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這絕不是敖特裏迪發出來的。因為在氣場出現的瞬間,他的焰力就被硬生生地掐滅了!

囚車的木板片片脫落,直到底盤支撐不住,轟然散架,我隻覺得天旋地轉,重重地跌到了石子路上,屁股和手掌磕得生疼。

木屑紛飛中,我們麵前浮現出一個銀袍少女來。寬大的袍子懸在她的削肩上,耷拉下來,垂映著纖瘦的身形;穀內的風力極大,氣場中央的她,身上的袍子卻紋絲不動;連袍的兜帽罩在頭上,遮去了她上半張臉,隻剩許寸瑤鼻,一點櫻唇;更讓我過目難忘的是袍帽底下她北國雪原一般純白的下臉頰,日光照下來,斑駁碎金中,那顏色冷若冰霜,那質地卻是溫潤如玉。

常年的奴隸生活,讓我已經分辨不清什麼清濁,然而此刻,不知道為什麼,我那顆蒙塵的心,仿佛有一個瞬間,澄清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