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內空出幾張桌子,鏤空漏窗顯出館外疏影,一塊疊石盆栽佇與高幾窗邊,頂上懸著八盞白帽方燈,勾欄方桌旁,江境月端起茶杯猛地喝了大口清茶,隻一下墜下茶杯,麵龐扭曲般極為勉強,難以下咽地咽下嗓中水,掏出一把扇子氣不順地急速扇著,對著右台喊著:“茶博士!這什麼茶啊一股子井水味!”
閑著客少,急急忙忙跑來,茶小二道:“嗐,奶奶,這是上好的碧螺春呐。”
“什麼碧螺春,我嚐著不像。我看你就是不想給奶奶上好東西!奶奶我好不容易找了個清閑的館子,你可不能讓奶奶我喝不順。去,給我上最貴的、最好的茶來!”
“好嘞,我這就給您換。”肩上搭塊毛巾,茶博士轉身就要去換湯水。
憋著一肚子氣,連喝茶都不順,她看了眼桌上的青白茶盞,雅致的茶茶水水,拿起扇子敲了敲桌麵,在這無客清閑的茶館內喚住小二。
“不行,我要喝酒,喝酒!去,拿最貴的酒來!”
那年輕博士稍頓轉身,一聽這話便躊躇了。
“奶奶,我們這是茶館。”
“茶館怎麼了?奶奶我有錢!你得給我買最好的酒來!要最好的,最醇的,最貴的,一點雜味都不能有,一點水氣也不能摻。就照著這個買,去!”
一下拍下扇子,江鏡月火氣大的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啪”得一下拍在桌上,那博士連連稱是,撈起一枚金橘子那麼大的銀子,便往外跑去。
心氣不順,一股子燥熱之氣直衝顱頂是怎麼消都消不去,要痛痛快快地發泄一場胸中沉悶方才休罷,可城中五裏哪有地這般?
隻看著麵前茶杯,她端起猛地喝上一口濃茶,瞬既被茶湯苦到舌根,卻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喘了一口氣,苦壓著苦,便要再飲上大口,可掀蓋一看,見了茶底。
“博士!添茶!”
她極燥的,吆喝了一聲。
“博士?”
可那人被她喚去賣酒,掌櫃也不見蹤影,把扇子揣在腰後,她端起茶盞從凳子上站起,“這麼大個茶館還得我自己來。”
撩起後廚簾子自個沏茶來,隻前門前後腳來了兩個熟麵孔,自尋了個座位坐定要茶,“掌櫃,上茶。”
“人都出去了,要想喝茶得等人……”
單手端著熱茶,掀起簾子,正欲跟來客說話,江鏡月一抬眼,正巧兩熟人。
“喲,二位,熟客呀。”
她驟然笑起。
背對著人,邢夫人拿出帕子拭汗,聽著動靜,一扭頭,瞧見那人,她既驚遲喜地緩站起身,“江老板您也在這呐?您怎麼……”
瞧她一身常服打扮,卻從後廚走來,端著個茶碗,一副自來熟的地道館主模樣。
低首恍然自個這番舉動,江鏡月不甚在意而笑,“嗐,一言難盡。先不言其它,上座上座!”
隨江老板引領,遂三人上樓,尋了個幽雅的僻靜座位坐定,將端著的茶碗放定,也不較有茶沒茶喝,隻一句“世風日下,俗態勢熱呀”,先領了話頭。
欞外晴雲輕漾,熏風無浪,薄光透過彩繪瓷瓶,濃淡溫熱落在江鏡月肩背輕紗之上。
隻瞧著右座香綺,卻入茶館,一臉鬱悶。
“香掌櫃你這是……遭難了?”
平日最是灑脫之人,綠蕪水服,淡妝素衣,香綺難為地左右看著兩人,道:“有些話不方便跟二位說,但說了,就是掏心窩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