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栩抱我,背我,哄我,阿恙也如此(1 / 1)

飄飄笑話我不敢麵對自己的內心。

是啊!我為什麼會不敢看到那張臉呢?

往日裏我喝醉了,都是小棠將我接回客棧。阿恙是男子,做接酒鬼回家的工作顯然更加合適。有了一次後,我便默認阿恙可以來接我,第二日總會裝作酒醉不知。

借助酒精的作用,每次看到阿恙一步步向我走來的時候,總是能看到阿栩的幻影,阿栩抱我,背我,哄我,阿恙也同樣如此。

阿恙要同我和小棠一起生活,我便對外聲稱阿恙是我們的弟弟,阿恙也老老實實叫我們姐姐,慢慢變得開朗起來。

阿恙不知道自己的姓氏,隻模糊記得幼年時,父母常喚他阿恙。阿恙,阿恙,平安無恙,父母應該對他抱了很大的期許。如果沒有戰爭,他的父母可能還活著,我的阿栩也會穿著喜服八抬大轎的娶我。

我眼眶濕潤,把我的姓氏送給了阿恙,阿恙十分歡喜,逢人便說自己叫離恙,離笙的離,阿恙的恙,好像有了我的姓氏,他便真正有了家人。

我每日都盯著阿恙吃飯,雖不再似從前那般瘦弱,卻還是多病,我托阿爹寫了封信遞給邊城守將,拜托他教阿恙武藝。

起初阿恙不願意離開我和小棠,但我告訴他,我和小棠需要男子漢的保護,他便欣然前往,每日都練到子時方歸。

後來,我教阿恙騎馬,他便能同我一道出城尋找阿栩。大約是在軍營裏學會了做飯和紮營,好幾次遇到大雨,我們無法歸城,阿恙便就地取材,做飯又避雨。

每次我望向他,他都會對著我笑得沒心沒肺。努力學這些約莫是怕我覺得他沒用,趕他走吧。

他有能力保護和養活自己總是好的。

一日,我和阿恙在山林中撿到一位摔傷昏迷的老人。在隔壁的一個山頭尋到了他的住處。

山洞隻有一個破舊的草席和煮飯用的石鍋,還散發著臭味。阿恙將老人放下,我簡單處理下傷口,又出去采摘了好些草藥煮湯灌下去,老人家才悠悠轉醒。

老人一睜眼便抓住了阿恙的手,好像將他錯認成了誰。

“少主,是老奴對不起你,沒能護住將軍和夫人。老奴無顏見你。”

“老人家,你可是白將軍一家的舊部?”

“正是,將軍和夫人去後,又傳來少主陣亡的消息,我不信少主已經死了,便孤身來這裏尋他,如今已是第三年,終於讓老奴找到了少主哇!老奴死而無憾!”

說著老人另一隻手也顫抖著握住阿恙的手。

我有些恍惚,但見老人風燭殘年,又跌了一跤,恐命不久矣,不忍心告訴他阿恙不是阿栩。阿恙似乎明白我的意思,繼續假裝“少主”安撫老人。

“少主,老奴有一事要告知。”

阿恙附耳傾聽後瞪圓了眼睛望著我。

我給老人家用了些安神草後,阿恙躊躇著跟我出了山洞。

“他說,白將軍和夫人根本不是戰死沙場,而是被王上忌憚功高蓋主,賜下了毒酒。

當時將軍雖有力反抗,但為了身在王都的兒子的安危,夫妻二人毅然喝下毒酒慷慨赴死。而知曉這個秘密的他也被王上的暗衛追殺,他才逃進了兩國交界的山林。

後來又聽說少將軍戰死沙場,卻沒有屍骸,他便一直穿梭在山林裏尋找,如果看到我還活著,便可以安心下去見將軍和夫人了。”

聞言,我心頭一怔,阿栩會不會也因為功高蓋主……我思緒紛亂,慌忙逃離山洞,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一夜未眠,第二日返回山洞,老人已經離世,阿恙說昨夜老人家彌留之際拉著他說了好些話,走的也很安詳,我和阿恙給老人簡單料理了後事,便心有餘悸地下了山。

回到客棧,我向爹爹寫信求證,爹爹告訴我,白將軍出征前便猜到自己是何下場,所以將阿栩留下並拜托爹爹幫忙照看,而爹爹在朝堂上為將軍府爭取封賞,也被王上所忌憚。

我們在邊城平靜的生活,阿爹阿娘對我也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朝堂風雲湧動,阿爹位居丞相,樹大招風,每日在懸崖邊討生活。我寫信勸阿爹辭官歸鄉,但阿爹卻總說為人臣而忠其君。

也難怪阿娘常說,我的倔脾氣是隨了阿爹,認準的事情便一定會去做,不撞破南牆決不回頭。

邊城裏的媒人們知曉我千裏尋夫的故事,牽紅線總會避開我。如今阿恙也到16歲了,媒人們便盯上了他,日日來向我詢問阿恙的情況。

阿恙長得越發出眾,城裏的姑娘們經常偷偷看他,他總是賭氣般壓低鬥笠,將自己的臉遮住。

我問他為何要遮住自己的臉,他卻沉默著跑開了,大抵這個年齡的男生都有自己的心事吧,或是有了心儀的姑娘,不想讓除那位姑娘以外的人瞧見。

近日,飄飄說我很少再去她店裏喝得酩酊大醉了,是準備放下了嗎?

我也不清楚,時間果真是良藥,但傷口結痂後也會留下疤痕,阿栩仍然是我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