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娘怕我做傻事,安排府中侍衛輪值守著我,甚至又多買了一倍婢女照顧我。
阿娘看著我心如死灰的模樣很是憐惜,眼睛每日都腫著。
我很心疼阿爹阿娘,但我真的好累,我振作不起來。
我把阿栩弄丟了,把自己的心也弄丟了。
阿爹替阿栩操辦喪事。我看著空蕩蕩的棺槨,裏麵沒有我的阿栩,沒有一個人親眼見過我的阿栩死去,也沒能找到他的屍骸,哪怕是一片戰甲,他一定是還活著!我的阿栩還活著!
我瘋了似的撕扯靈堂內的白巾。
“我的阿栩還活著!你們為什麼都說他死了!不許你們掛白巾咒他死!”
阿娘緊緊抱住我,將我攔了下來。
外人隻道我痛失所愛變得癡傻,說起我和阿栩的故事總是一陣唏噓,天無道,有情人不得善終。
回府後,阿爹阿娘做出了一個對他們來說這輩子最艱難的決定——許我去阿栩戰亡之地,親自確認消息。
我大顆大顆掉著淚珠,我拜別爹娘,淚珠重重砸在地上,轉身上馬,帶著小棠,揚長而去。阿爹阿娘在我身後追了許久,女兒不孝。
邊城不若王都那般繁華,時有風沙,多是諸國貿易往來的商隊。
我和小棠在城內盤了家客棧,不為賺錢,隻是給許多商隊分發或阿栩的畫像,開出高額獎金,拜托他們幫忙尋找。隔壁酒肆老板的飄飄聽說了我和阿栩的故事,也要了不少阿栩的畫像掛在店裏店外,我十分感激。
夜裏,飄飄拿了兩壺酒與我對酌,說我是個傻姑娘。
我不知道自己要找多久,隻是相信我的阿栩一定還活著!
“阿栩說過要我等他回來娶我,他從不對我說謊,他一定會回來!”
飄飄同我一起抬頭看月亮。
“癡情錯付終是苦,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小棠跟了我半年,客棧的事情已經完全打理的得心應手。我便時常孤身一騎到阿栩被圍困的山穀尋找他的蹤跡,每日都是無功而返,借酒消愁。
今日,我依舊頹喪地回了邊城,遠遠地便看到小棠上氣不接下氣地在城門口向我招手,平日裏這個時間她應該在打理客棧,莫非是阿爹阿娘有何變故!
我加快速度到小棠身邊飛身下馬。
“發生了何事?”
“找到了……小姐……找到了!”
“找到阿栩了?他在哪裏?”
“在……在客棧,但他好像……”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不等小棠說完,我再次翻身上馬飛奔回了客棧。小棠出城尋我前將客棧托付給了飄飄,此刻飄飄正在門口迎我。
“阿笙!找到他了!”
我淚如雨下,隻覺胸中一陣波濤翻滾。
“飄飄,快帶我去見他。”
飄飄拉著我的手跨入客棧,一個衣衫襤褸的消瘦少年映入我的眼簾。
我嚐試喚他“阿栩”聲音近乎顫抖。
他聞聲回頭瞧我,眼神十分陌生。
雖然他的臉上很多泥濘,但我依舊看到了他同阿栩有九分相似的臉龐,隻是更稚氣些,年紀應該比我小一兩歲。
“他不是我的阿栩。”
我十分篤定。
“怎麼會,不是和畫像上的人一模一樣嗎?”
我一步一步靠近少年。
“你到底是誰?”
“我叫阿恙,四處流浪的乞兒,是他們告訴我,有人在找我,可能是我的家人,你是我的家人嗎?”
少年怯生生地望著我,有些無措。又用手指了指帶他來找我的胡人商隊。
“對不起,我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家人,你走吧!”
我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不敢再看少年一眼,下了逐客令。
雖然找到的不是阿栩,但我還是把懸賞的費用給了胡商,感謝並拜托他們再仔細找找。胡商很快離開,但沒有帶走阿恙。
阿恙自小因為戰亂失去了父母,跟著流民在列國邊境流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國人。
因為城內到處貼著阿栩的畫像,時不時便有人帶著阿恙來客棧尋我,說是找到了阿栩。
阿恙望著我的眼神無辜又無措,好像是被我拋棄了的孩子。他近日好像又比初見時瘦了許多,不知道城內有沒有人欺負他。
飄飄勸我將他留下,不然每日都會有人帶著他上門認親,我疲於應付,便同意了阿恙留下做客棧的小夥計。
阿恙聞言開心極了,拉著我的胳膊晃了晃,猛然記起自己渾身髒臭,大約是怕惹我不悅反悔,所以悻悻鬆開了我。
我和小棠一起幫阿恙準備了洗澡水,又給他買了兩身新衣服。收拾一下,再見到他時,我仿佛又看到了14歲的阿栩,那個笑盈盈說要等我開竅情動的阿栩。
我背過身去,盡量壓抑自己翻湧的情感,吩咐小棠幫阿恙將頭發梳起,獨自一人躲去了飄飄的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