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張子陵挺眉盯著慕容餘恨臉龐,一言不發。後者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目光閃爍道:“欲速則不達,收複南域豈是一戰之功,更不是我慕容一家可左右……”
“手足之間無虛言,”張子陵輕颯一笑,目光透過簾幔奔向遙遠南方,“李氏兒孫無不驍勇,不出五年,南域大振,勢不可擋。殿下甘願坐視今時之弱楚,來日席卷天下嗎?”
慕容餘恨搖頭,“若釀成此禍,慕容氏滔天之罪,我亦不敢苟活。”
“願聞子陵賜教。”
張子陵拈起茶碗置於兩人臉前,橫眉冷目。碗中茶水激蕩,浪潮驚駭,欲靜不止。
“一潭死水唯遇大浪方能迸發生機,而一手掀起驚濤駭浪者,非餘恨兄莫屬。”
“腐儒迂士大多張揚禮義,子陵卻以為,師出不可無名,不必合義。”
“聽聞來年雁都將有貴客,是非成敗,餘恨兄一舉可定……”
慕容餘恨眸光淡然,然手中茶碗愈加攥緊,一時也沒了品茶的心思。
暗自斟酌之時走廊間響起窸窣腳步聲,兩名麻衣青年在門外駐足。為首者眉眼滄桑,漫臉胡茬,身側之人蜂腰頎長,白麵俊異。二人冷冷站立,無言間肅殺氣駭然撲麵。
“大人。”
張子陵心若明鏡,便要起身回避,卻見慕容餘恨按了按手,喚道:“進來。”
二人推門而入,望見正對慕容餘恨而坐的白衣書生時心中皆生出幾分詫異,漠然寂立在其身後,目不斜視。
“江笙,我吩咐你們的任務,如何了?”
盧江笙垂下頭顱,“大人,在下失職。我二人幾番努力,終是未能說動那人。”
慕容餘恨微微頷首,沉思片刻輕笑道:“其人不屑與虎狼為伍,既然如此,也就不在他身上耗費力氣了……”
盧江笙看了一眼奚淩滄,隨即緩聲試探道:“大人,我們倆…倒是另行物色了一人……”
慕容餘恨抬起眸子,“但說無妨。”
“南風城,卓小川。十八歲,十境劍修,年齡、境界低了些,卻與我有過命的交情,為人堅韌可靠。”
“卓小川……”慕容餘恨雙目微瞑,喃喃道:“這個名字我偶然聽過一次。似乎是在數月前的君懷城,此人毆打當地鏢局的一位公子,兩方追趕廝殺下鬧得滿城風雨……”
盧奚二人麵麵相覷,“大人英明。”
“說說他的底細吧。”慕容餘恨心不在焉道。
“卓小川生自藏龍郡一座小山村,南邊挨著千裏玉虹江。昨年冬出藏龍至雁郡,在我們這兒一無根基,二無人脈。大人方才說得一點不錯,畢竟年輕血氣方剛,一到君懷城就給人鏢局公子上了拳腳,走投無路下卻被南風城一家鏢局收留,至此才穩住腳跟。此人劍道天賦奇佳,心性堅忍不驚,更兼醫術了得,大人覺得如何?”
“年不過十八,十境劍修,醫術了得……”慕容餘恨緊揉雙目,沉吟片刻道:“這件事你二人即刻去辦,不過務必選好時機,最好能讓他死心塌地。”
“是。”盧江笙心地一轉,忽而問道:“大人,孤陵他……”
“放心,”慕容餘恨敞懷一笑,“周雄郡那邊安頓得差不多了,羅三郎不日便要回抵雁都!”
盧奚二人心頭皆是一鬆,旋即抱拳告退。
屋中又剩二人對坐,清風穿簾而過,掀起一頁戰陣古圖。
張子陵悠哉道:“去雁三年,餘恨兄越發慎而難測……”
慕容餘恨慚笑,“慎為免錯,愚鈍者不得已而為之。願聽子陵盡述前言,一展韜略!”
……
暮歲樓中,盧奚二人掃了一眼眾酒客,隨即慢悠悠踱近花老婆子,輕聲道:“有人若是問起,你怎麼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