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衙門二堂出來,往左繞過畫眉屏風,沿避雨回廊一直往前,穿過石頭拱門,就是另一個院落了。石門右手邊靜立著一黑漆大門的廳堂,正門上書“典史署”三字,兩個永遠沉默的石獅子蹲在門口,門開著,好象一隻怪獸的大口,一眼看去,黑呼呼的,不和裏麵有些什麼東西。廳堂的左右是一大片的毛楠竹,占據了半個院落,鞭子似的多節竹根從黑土地上隱現延伸直到院落的西南角,那裏另有一森然青磚建築,大門緊閉,應是監牢無疑。
葉鋒有些吃驚,沒想到典史署還有自己獨立的廨署,意料之外啊!胡以安在前麵引導,一直走進典史署。
一大群捕快獄卒正圍著公案大呼小叫,仔細看來,卻是拿著一破碗在那耍些骰子的勾當,看有人進來,一下散了都圍著胡以安寒喧起來,又問今晚去哪快活。
胡以安有些尷尬的看了葉鋒一眼,把眾人罵了一遍,才說起交接的事情,然後是兵器、獄卒、文書之類的交割,很是順利,甚至胡以安還把大家聚了起來訓話,大意是以後要眾人緊跟葉典史的步伐前進,到最後,葉鋒真有些懷疑胡以安是與葉家有舊也說不定。
典史署廳堂後是一個二進間的小套房,和眾人胡鬧了一天也沒個由頭,及至旁晚,眾人依次散去。躺在典史專屬小臥室內,葉鋒隱隱有些興奮,平常夜晚被師傅拉著不是去刨屍就是爬山練功,突然靜下來很不適應,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悸動,輕身而起,怕驚動值班的獄卒,也不走正門,直接從窗口跳將出去,隱進竹林中央起了個勢,習起樁勁來,心內有些好笑,在自己的專屬行署倒象是做賊一般。
微風輕拂,隻有竹林的沙沙聲隱約打破寂靜的夜晚,昏黃的月光靜靜的瀉滿整個院落,在竹林最中央黑暗深處,葉鋒呼吸慢慢悠長而寧靜,回想自己一年來的變化,恍若隔世,他已越來越少的時間回憶前世的家人,或許那隻是一最真實的夢而已。這裏才是他的家,有他的親人,有父母兄弟,有師傅,還有李青。也不知師傅是否已到了安原郡,有沒有找到以前的手下,有沒有探到明王的最新動向;也不知小李青知不知道自己已到了縣衙內,並且當起了他父親手下的典史。心神到處,放任而為,突然又覺得什麼都不願再去想,象是頓悟般混混沌沌的融入竹林深處,我就是竹林,竹林就是我。
葉鋒知道自己又進入了空靈之境,很美妙的感覺,他仿佛已不是自己身體的主人,可以看到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思緒,思感無限放大,青磚監牢內獄卒和刑犯呼吸聲隱約可辯。
百年光陰彈指間,似乎做了個很長的夢,淩晨第一縷曙光即將到來,葉鋒突然彈了起來,幾個起落縱身躍進了自己的小臥室,迅速關好木雕紙質窗戶。一股腦兒坐在床上,緩慢調平氣息。良晌才平靜下來,有些好笑,這心境到了好是好,可精神太過充沛,老是想發泄兩聲,大山上還無所謂,縣衙內亂吼出來就有好戲看了。再看衣杉上麵,全是露水,心中衰歎,原來勞什子大自在竟有這麼多後遺症。
卯時,也就是早晨六點,大小官員、書吏、衙役全部已聚在衙門內,是為點卯。葉鋒很是嚇了一跳,原來這年代當官這麼辛苦,比後世的官員上午八九點上班,可要早多了。
回到典史署,葉鋒整理下自己思路,把捕快和獄卒全叫了過來,看眾官差順著公案站在兩旁,心中得意,當領導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