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信不是一個糊塗蛋。那天晚上小慧突如其來地在我臉上這麼親吻一下,雖然使我一時之間感到十分意外和吃驚,印象深刻,甚至有點感情衝動;但事後細細一想,頭腦便漸漸清醒了過來,認為她這麼做隻是一種孩子氣的表現。大概她爸爸媽媽常和她這麼親吻,已經成了習慣,一時興起,就分不清對象,把我也看成了她的一個親人。她畢竟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女,我怎麼能想到不該想的地方去?我終於完全恢複了理智,便一笑了之,再沒有把這當作一回事。
這以後不久,朱大偉已從家鄉回來。當我和朱大偉在一起時,小慧遠遠一見就避開了我們,連招呼也不肯打一下。從此以後,她就一直都沒有再到我們的臥室裏來。每天早晚在她家門口遇上了,她也像以往那樣隻是不聲不響地朝我笑笑,隻顧忙著她自己的事;我和她說話,她也是心不在焉的,一轉身就匆匆走開。這倒好,我又可以靜下心來用功,專心致誌地看我的書,寫我的小說了。
春去秋來,就這樣將近一年過去了。
在此期間,我和小慧雖也仍能常常見麵,但隻是匆匆打個招呼,偶爾說上幾句話罷了;如果邊上有人,隻是相互笑笑就走開,甚至一句話也不說。這年夏天,她哥哥聽說我從小在富春江邊長大,是個遊泳好手,經常在晚上約了我和他們兄妹兩個到遊泳池去遊泳,教他們各種遊泳姿式。這使小慧和我更加親密無間了,但她哥哥卻並不在意。不過,隻有她哥哥約了我一起去遊泳,我才去;我從不會帶了小慧一個人去遊泳。除此之外,我和小慧之間,再沒有發生過別的任何事。
到了這年初秋時節,一天晚上,刮起了大風,天氣特別涼快,朱大偉又外出喝黃酒去了。我在燈下埋頭趕寫著一篇短篇小說,門口突然響起了輕輕的叫喚聲:
“小鬱哥哥!”
我一聽是小慧的聲音,忙著回頭一看,果然是她。隻見她推開了一條門縫,探著腦袋問:“剛才我見朱大偉出去了,他會很快回來嗎?”
“不會。他到酒店裏喝黃酒去了。”
小慧進來後看了看我麵前的稿紙,在我的一側坐下了問:“這回你寫的是什麼文章啊?哥哥說報紙上常常有你寫的文章,我可從來也沒有見到過。可惜我不一會就得回家去,要不我真想看看你文章裏寫的是些什麼。”
“你要看很便當,我這裏有不少刊物你可以拿去看,裏麵都有我寫的作品。不過都不是寫給小學生看的,等你長到了和你姐姐那麼大年紀,再給你看吧。”
“中學生可以看,我為什麼不能看?你總是像一年以前那樣,把我看作小孩子!其實我現在身高快要趕上姐姐了!從去年冬天到現在,我差不多又長高了12公分,你總能看得出來吧?算了,反正這幾天我也沒心思拿去看,我心裏很不開心!”
“為什麼?你也有不開心的時候?”
“現在我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才來的。對你說吧,爸爸媽媽要把我送到大姑媽家去了,永遠和大姑媽在一起生活!永遠!永遠!後天就得走,我很怕以後永遠也見不到你了!”
“我不相信。你爸爸媽媽不是特別喜歡你的嗎?為什麼要送你到大姑媽家去?”
“因為大姑媽太可憐,太寂寞了。她一輩子沒有結婚,每天都孤孤單單地生活著,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她很喜歡我,早就想叫我住到她家去,爸爸媽媽這一回終於下定了決心,我哭鬧了幾次也沒有用。他們已給我轉好了學,到那裏先讀城關小學的畢業班,畢業後再上縣立中學,什麼都已經安排好。為了這個,他們叫我放學後天天都在廣場上學騎自行車,你沒見到嗎?”
“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