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遇不言(2 / 3)

“大娘,您在哪裏?”邁進大亨酒肆的門檻,福十三郎就大聲喊道。

櫃台裏麵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從櫃台下站了起來,皮膚白皙,圓臉型,眉毛較稀畫成柳葉狀,鼻似蒜頭。中等身材,依稀能看出江南女子的婉約氣質,語帶吳音,笑著說道:“十三郎啊,你師父那個老雜毛怎麼不出麵?”

葉三娘是一寡婦,早年間與丈夫追隨玉虛子從開封到了好水川,玉虛子執意在好水川修道,夫婦二人不離不棄,也在好水川住下來,當壚賣酒,日子還算過的去。大宋與西夏好水川一戰,他們住的鎮店成了戰場,戰火所及,生靈塗炭。玉虛子與葉三娘夫婦拚死抵抗,從亂軍中救出葉三娘的丈夫,奈何傷勢嚴重,當夜把葉三娘托付給玉虛子後,撒手人寰。

“小翠,夜雨,打烊啦。”葉三娘喊著,喚作小翠的侍女從裏麵走出來,與福十三郎淺淺打了個招呼,便去上門板。小翠的母親是西夏人,父親以前是宋軍的隨軍工匠,好水川兵敗後,在懷化城落腳,開起了木器作。邊境戰事多,平時以做棺材為主業,邊境吃緊時便被征調到懷遠軍,做弩箭軍械等活計,憑著手藝養活一家人。

福十三郎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恭敬遞給葉三娘。葉三娘接過來拆讀,仔細看了兩遍,然後又折起來,放進衣兜裏麵,像寶貝一般珍藏。

“你師父讓你出去遊曆?”葉三娘跟福十三郎確認一下,順手從廳堂的桌子拽了把凳子,讓福十三郎坐下。

“二十二年前,整二十二年了,我跟你師父護送亡夫的靈柩回原籍,在回來的路上撿的你。你師父糾結了半年多才給你取好名字,當時情景曆曆在目,轉眼都二十年了。你也從一個不點,出落成了大小夥子,開始獨闖江湖了。”葉三娘滿腹感慨,有對過往的思念,也有對時光流逝的感喟。繼續說道:“當時,我們四處尋找落腳之處,兜兜轉轉,最後到了三川鎮,雖然比不上江南,也算是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因此落腳。你師父去了玉虛觀,我在鎮上開了這片酒肆。當初答應娶我,現在卻跟縮頭烏龜一般。他即辜負了亡人,也辜負了活人。”

福十三郎尷尬地笑了笑,沒有接話。上一輩的情事小輩無法置喙。小翠上好門板去後廚準備晚飯菜了,葉三娘說道:“你師父有件兵刃讓我保管,信中說今天給你,你稍等著。”

葉三娘說完走到後麵,悉悉索索的找了半天,然後抱著一個長紙包出來,看來多年未動,上麵布滿了灰塵。葉三娘說道:“你師父年輕時的兵刃,當時他仗劍天涯,行俠仗義,一柄混元劍所向披靡,殺的敵人聞風喪膽。可惜後來迭遭變故,搞得他心灰意冷。信中說你盡得他的真傳,把此劍傳給你。”

福十三郎恭敬的接過寶劍,除去外麵的紙包,露出一雕飾精美的劍鞘,他抽出劍,倉啷一聲龍吟,寶劍閃著幽蘭的光重新出世。雖然被雪藏時間久遠,劍刃鋒利如初。

福十三郎從沒有聽說師父有這柄寶劍,心下不免疑惑。在玉虛觀裏麵的幽默的老頭,最喜歡做的就是用內力調戲拂塵,看拂塵在內力催張下,一會直立,一會散開,一會又筆挺伸直,一會又因為內力收縮,一寸寸軟下來。

“這柄劍名混元劍,先皇禦賜,削鐵如泥。”葉三娘說道:“你師父對外人從沒提起過,是因為他很久就不用了。現在他也用不到了。”

福十三郎知道師父武功高強,獨創的混元乾坤掌更是威力十足。他回憶了一下混元乾坤掌的招數,覺得用劍的話,威力也不小。一時沒有明白。葉三娘繼續說道:“你師父修煉成混元乾坤功後,少林寺和武當三位大師慕名前來切磋,三個人聯手也沒有勝過你師父。所以,劍、拂塵甚至一根竹枝都可以成為有力武器。但是,他之所以把混元劍放在我這裏,還是因為他殺的人夠多了,自己反思,內心不安,所以封劍不用。”

福十三郎封劍入鞘,說道:“我們總跟師父開玩笑,說師父的武功沒經過實戰,不算天下第一,原來真跟高手打過啊,這下我相信了。我不會讓師父失望的。”

葉三娘笑了笑,說道:“你學成出師,也意味著你師父最大的掛牽也沒有了。他承諾過些時間過來幫我料理店麵,最遲到年下,我們就回南方。”

福十三郎問道:“大娘,您知道我的身世嗎?我是誰?我從哪裏來?”

葉三娘輕輕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我們是從開封城東門柳林村的村口撿到你的,當時你已經奄奄一息,快凍死了。有個年輕的仆人在你旁邊被人當胸刺了一刀,見我們兩人,行凶者逃之夭夭。那個仆人口齒不清,話沒說一句就死了。你師父善相術,卜算吉凶。粗看了你一眼,就卜出了大凶,所以匆匆帶你離開。你的身世,我們其實一無所知。”

葉三娘的說辭與玉虛子的一模一樣,福十三郎心底歎了口氣,把身世問題摁了下去。

葉三娘又低聲說道:“你師父信中讓你西出六盤山,然後去懷遠,一路向南,走好水川奔靜寧,一路多聽多看。現在趙官家五次三番的召集大臣討論新法。如果動靜小還可以看看,如果變法來的太激烈,勢必會引起社會動蕩。一旦國家內部生亂,西夏那邊必然會趁機攻打大宋。兩國戰事一起,生靈塗炭,遭殃的是黎民百姓啊。”

福十三郎疑惑地說道:“大娘,師父在今天的宴會上,說是讓我東出固原,還說什麼一切平安順遂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