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劍心和葵便留在了神穀道場。
雖薰自稱“神穀活心流”是個小流派，但道場的麵積不算小。安排好兩人的寢室後，葵先去洗了澡，回來的時候遠遠就看到房間裏多了個人影。
她一邊紮著頭發，一邊往前走去。
燈光從紙窗透出來，落到走廊裏。葵沒有掩飾腳步聲，走到門邊，隻見薰坐在裏麵，見她來了，突地跳起來，熱情拉住葵的雙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葵小姐真的太強了，雖然比留間是劍心打敗的，但是葵也很活躍。我從未見過像你一樣的劍客。那個時代，女人很不容易吧？”
葵苦笑了兩聲，看著薰閃閃發光的目光，沒有抽出手。
“是挺不容易的。不過都成過去了。”
周圍隻有兩個女人的氣息，一時間葵覺得有些不自在，尤其眼前這個女性對她來講還算得上是個“女孩”。
她拉上門，敞開了窗，屋外的夜空閃爍著星光，道場內的土地像是蒙上了一層銀白色的霜一樣，寧靜極了。
兩人身穿白色的睡服，在被團旁坐下了。
薰毫不避諱地注視著葵，葵則是被她熱情的目光盯得有些尷尬，不由抓了兩下臉。常年以來，她都混在男人堆裏，要說認識幾個女性，那可還真是一隻手能數得過來。
“我很早就聽過‘劍姬’的故事，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見到真人。政府說‘劍姬’是殺人魔，可是京都的人們卻有稱讚‘劍姬’的……你知道嗎，在人們的印象裏，‘劍姬’是個俠客呢。”
聽到如此評價，葵輕輕地笑了笑。
“是嗎？可能是我過去幫助過京都百姓的緣故吧。不過，隻是我贖罪罷了。政府說得沒錯，我是個殺人魔，但是我看不了在那場大火無辜受苦的百姓。”
薰臉上綻放出了笑容。
“果然百姓的目光是雪亮的。葵的確是好人。”
“……誒？”葵沒能料到從這個女孩嘴裏聽到誇讚。她從不覺得得到誇獎和肯定就能洗刷曾經的罪惡，即使她有立場不得不殺人，可殺人就是殺人，無論理由如何，這個事實永遠也不會改變。
“幕末時期很艱難吧……那個時候我還小，不是很懂，還記得的東西也不多。但是我的父親經曆了幕末的動蕩，才決心以‘活人劍’救人。”
“薰的父親是個很高尚的人啊。”
“嗯，所以我要複興父親留下來的‘神穀活心流’。葵也會幫忙嗎，你的劍術那麼強大——”
“你讓劍心留在這裏，就已經幫了我們大忙了。”葵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我當然會幫忙。”
“說起來，葵跟劍心到底是什麼關係？雖然‘劍姬’和‘劊子手拔刀齋’都是維新誌士，認識不奇怪，可是好令人在意。”
“我和他同時‘飛天禦劍流’門下弟子，他是我的師兄。”
“飛天禦劍流……第一次聽說呢。”
“畢竟我們的師父隻收了我們兩個徒弟。估計，這個流派的劍術以後要失傳吧。”
“葵不打算……”
“它是殺人之術。”葵知道她要說什麼，因此很快打斷了她，“明治時代，已經不需要殺人之術了。”
“這樣啊。”薰垂下視線，猶豫了一陣子，說，“總感覺好可惜。不過既然葵這麼想，一定有葵的道理吧。”
兩人之間忽然安靜了下來。葵掃了眼放在牆邊的刀和脅差，它們由披風包裹著。上麵繡的向日葵好像有些許磨損，毛絮粘在上麵。
薰揪了揪衣服，再次開口道：“葵，受到京都人民的喜歡，又是誌士，為什麼沒有去做官呢。按道理，誌士不是明治政府的功臣嗎……”
原來她是想向她這個親曆幕末的人確定些什麼。葵歎了口氣。
“我參加倒幕運動，不是為了做官。雖然誌士裏麵也有很多奔著做官來的，但是因為知道了太多，他們都死掉了。”
“知道太多？”
“這個細節沒法說。”葵搖搖頭，“維新勝利後……有些預期沒有達到，尤其是對參加運動的武士們來說。”
雖然葵拒絕提及過去，但薰從她的反應裏依然察覺出了什麼，因此緊張地吞咽了口口水。
一個百姓很少在意那麼複雜的事情。對普通人而言，家長裏短足夠消磨時間，上一秒還在點油燈，下一秒電燈替代了油燈。人們往往還沒有意識到世間變化，新時代就像一陣風，忽地吹來了。
對於成長在新時代的人而言，如今的一切存在的東西是定數、是環境，往往無時間去深究這個環境究竟怎麼來的，過去是如何一步一步發展到現今的狀況的。沒有足夠的見識和知識便想象不了過去，也無法預測將來，唯一看得到的隻有當下。即使有，想象和預測也不總是一定準確，世間變化無常。所以人是具有局限性的。
“那麼……他們是失敗了嗎？”
葵看著她不安的神色，沉默了一陣。
“個人事功上失敗的，倒往往是時代成功的原動力，而個人事功上成功的，往往是享失敗者的福。”
“……誒？”
“明治時代到來了。”葵的目光飄到了窗戶上，那裏趴了一隻棕色的飛蛾，正收著翅膀休息，“所以，應該是成功了。”
“這樣啊。”薰低下了頭，突然感到周圍分外寒冷。
為了使氣氛活躍起來，薰開始與葵聊了些服裝、胭脂等等話題。大多數時候，隻是葵點頭聽她說話，偶爾問一兩句西洋的事情，兩人聊得還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