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葵短暫的生涯當中,從未重視過自己的性命。對於薰,左之助還是惠而言,她算得上是個前輩,在日本的文化當中是應當尊重的人,可她並不認為自己是值得尊重的存在。
她的刀染上了無數人的鮮血,即使如今不再殺人,可過去所犯的一切不能因為如今的善心就一筆勾銷。她一直認為自己無比虛偽,不可能獲得原諒。
葵第一次想過去死,是在戊辰戰爭時。死在戰火中不奇怪,說不定還能跟著戰場的亡靈一起踏進黃泉,她也不怕孤孤零零,但是劍心救下了她,於是她決定繼續掙紮。第二次想死則是在如今麵對加特林的衝擊下,劍術根本派不上用處之時。
時代已經變了,他們的刀再快,劍術再厲害,也敵不過加特林。
惠留下的信寫明了她離開的理由——觀柳威脅她,若是不回去,則會想方設法毒害周圍的百姓。為了救助惠,劍心一行人闖入觀柳的宅邸,突破他手下的私兵團,又擊敗禦庭番眾,可最終在麵對觀柳的秘密武器時,落了下風。
觀柳被逼到不顧任何人的境地,搬出加特林發言要殺死這裏的所有人。
禦庭番眾為了保護他們的頭領,一個個肉體凡軀擋在子彈麵前,轟隆幾聲,曾經武力高強的幾人輕飄飄地逝去了。
葵在幫助劍心對陣之時不幸被子彈擊中,萬幸的是並沒有傷及致命點,但是卻令她失去了站立的能力,靠著刀支撐身體才勉強沒有倒下。
她用目光掃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彈孔,加特林留下的痕跡分外駭人。禦庭番眾的幾人倒在他們的頭領麵前,鮮血撒開在瓷磚上,還在不斷流動,反射著吊燈昏黃的光芒。
觀柳是個黑心商人,為了個人利益做鴉片生意,不將他人的性命放在眼裏,隻看得見金子,看不到鮮紅的生命。即便親手殺了人也毫無愧疚,甚至大笑出聲,宛如瘋子。
經過禦庭番眾那一番突擊,加特林的彈藥耗盡,劍心得以抓住機會一擊打倒了觀柳。
然而此戰損傷慘重。即便打敗了觀柳,逝去的人也沒法複生。
周圍一時間陷入了寂靜。
葵盯著劍心的背影,猶如曾經在戰場上時看過的那樣。那瘦小的身姿無比堅挺,紅發張揚,像是一枚旗幟,亦或是熱烈燃燒的火焰。葵在心裏止不住想,劍心本身就是火焰,永遠不會熄滅,始終溫暖照耀著他人。
可她全然不明白,這個人十年間究竟如何堅持下來的。
劍心收起刀,回頭走向她,問道:“沒事吧?”
“沒事,比起當場……已經好太多了。”
“你不該冒險。禦庭番眾已經為在下……”劍心扶住她,幫她收好刀後,撕開那染了血的衣服。
黑漆漆的窟窿看得他眉頭一皺。灼燒的表皮已經黑了,血像是魚鱗似的黏在皮膚上。
“已經發生的就已經過去了,我又沒死。如今還是惠要緊吧,我們過來不就是為了救她的麼?”葵拉住衣服輕輕笑了聲,“你們先過去吧,我現在這個樣子也不好走,就在這裏等你們找到她出來好了。”
說著,她瞥了一眼蒼紫。那個男人跪在死去的幾人麵前,肩膀垮了下來,一動不動。
“左之助和彌彥會去,在下留下——”
葵打斷了他。“萬一他們撞見觀柳的手下就不好了。你是他們的支柱,惠需要你,薰也還需要你。”
“那你呢?”
“……都說了我沒事。你要是認為這種程度,我就會死掉的話,我真想給你一拳。”說著,她攥緊了拳頭,舉起來,卻最終隻是摸了摸他的臉頰。
劍心不打算聽她的話,抓緊她的手腕,對左之助和彌彥喊道:“你們兩個,拜托一個去惠小姐,一個去找醫生。”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沒多說一句話,開始行動了起來。
“但是,劍心,與其去叫醫生,我覺得倒不如找點酒,針和線更好。這麼大的宅邸不至於沒有那些東西吧。”
“你瘋了嗎,這不是刀傷。”
劍心不由訓斥了句,見她隨即露出不愉快的神色,便壓下心裏的怒火道:“總而言之先離開這裏。”
最後劍心究竟帶她去了哪兒,葵沒有什麼印象,唯一記得躺下的時候束起的頭發令她感覺後腦勺像是紮了塊石頭,又硬又疼,烙的慌,隻能偏過頭。
中彈的地方不疼,隻是有種被蚊蟲叮咬的麻木感,她剛開始以為隻是子彈刮蹭到了,直到察覺到到渾身莫名開始熱起來後,她低下頭看見衣服染了血,才意識到自己中了彈。
隨著腎上腺素的效果消失,那股灼熱感漸漸褪去,神經像是觸電一般突突跳動,警告著她。不過葵哭不出來,也沒有哭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