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大將在外,人主必忌,況且司馬公嚴格說來還不是人主,他和鄧艾同為魏臣。鄧艾如此獨斷專行,有諸葛誕前車之鑒,司馬公不可能放任不管。天哪,早知道我就不巴巴地趕過來了,原以為鍾會身邊是萬丈深淵,鄧艾身邊比較安全,卻沒想到現在福禍易勢,還不如當初東走劍閣呢!鍾會肯定不敢殺我,就算把我監禁起來,外帶進我的讒言,囚送洛陽,總有北平亭侯救我。而我如果和鄧艾靠得太近,司馬公疑忌一生,很可能把我當他鄧結巴的黨羽。我若失了司馬公之愛,終究北平亭侯尚是嗣子,司馬公一定要殺的人,他是無法阻止的呀!
怎麼辦?怎麼辦?師纂還在邀我進城,我卻逡巡著不敢邁步。曾經的鄧艾為人謙和,既樂愛士卒,又禮敬同僚,深明有肉大家吃的道理,雖然他現在性格大變,或許這個脾性還沒有徹底扭轉過來。我一入成都城和他見麵,他肯定也分個新官來給我做,說不定要我去監視劉禪,加個參驃騎將軍事什麼的。我在矮簷下,鄧艾有賜,是不敢不受的,可是隻要一受此官,那就是明白告訴司馬公,也告訴天下人,我是他鄧結巴的黨羽了呀!
不行,不行,這成都城我是萬萬不能進的!
師纂還在盛情款款,我卻仰天長歎一聲:“昔某以渡陰平之計為懸危,不敢相從,反笑鄧征西為不知兵也,今日慚愧無地,還有何麵目前往相見?”
師纂愣了一下,趕緊勸我說:“鄧征西到成都時,亦雲此計大險,不得已而為之,並言使君所持者,正論也。使君無須自責。”鄧艾走陰平前就不是滿腔豪氣,已經存了一去不回之心,等他僥幸到了成都城下,告誡諸將說“此非兵之常道也”,這我是相信的,但說什麼“使君所持者,正論也”,我卻不大相信。鄧艾本是國家宿將,論武功當世無出其右者,他能看得起誰呀?此番榮建不世之勳,大概在他眼裏就隻剩下司馬公一個了,他怎麼會看得起我小小的雍州刺史?
師纂反複勸說,我卻反複推辭,說沒臉進入成都城,最後幹脆假裝把話挑明了:“諸君從鄧征西巧渡陰平,鑿山通路,悍鬥涪城,死生旋腫,乃得大功。羨何所有?若入成都,人皆以我欲取功於諸君者。便諸君肯相讓與,羨何麵目以向天下?”
你可考慮清楚了,我這隻腳隻要一邁進成都城,肯定就會分掉你們一部分功勞,不想分功的,你就別再勸了。
話說到這份上,師纂也就隻好梗梗脖子,把預備好的話咽了回去。他問我何所行止,我就反問說:“軍士疲敝,糧草將盡,君何以教我?”師纂笑了一笑,回答說:“愚賊持國,蜀中凋敝,唯成都周近屯糧較足。成都東北至雒城之間,有一小縣,名為新都,其縣雖小,而糧秣足資軍用,使君可暫住之,以待朝廷之命。”
於是我謝過師纂,並且具書奉承了一番鄧艾,說明情況,然後在成都城外休息一晚,就打算前往新都駐紮。雖然這一路走得疲憊不堪,但我當晚並不敢安睡,點起蠟燭來連寫了好幾封信。首先,派閻岸攜信前往洛陽,上奏司馬公,具表鄧艾擅權事,並極言艾之所為,我並沒有絲毫參與。然後,寫一封密信給杜武庫,說明成都的情況,向他問計,自己應當如何自處。最後,我召來王鞮,要他潛入成都城中,送信給劉睿,一要他別和鄧艾靠得太近,二要他警惕著鄧艾的動向。
王鞮瘦小機警,我相信他定能夠圓滿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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