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3)

第三十三回、二士爭功高下不分

一將騎虎倉促難下

新都縣中,我一怒之下,就喝令把縣令張潛繩捆索綁,斬訖報來。然而命令才剛下達,我卻又有些後悔,匆忙叫小校把那愚蠢的贓官拖將回來。這個時候的張潛,臉也白了,唇也青了,腿也軟了,褲襠也有些濕了,就算不死,看上去和死人也沒有太大分別。

我突然想到的是,張潛雖為爛人,終究是蜀官。當初鄧艾率軍殺來,新都一縣官吏跑個盡絕,獨獨留下張潛,這才被迫署了他縣令之職,如果我此番殺了他,可該由誰來接任才好呢?一方麵,張潛既是鄧艾所署,我驟下殺手,別管理由如何充分,終歸是給鄧艾臉上抹黑,那結巴從前雖不及鍾會般小肚雞腸,現在卻正春風得意,說不定性子變了,會記恨於我。另方麵,倉促間很難找到個合適的蜀人以代替張潛,以魏人代替吧,又怕蜀人不服管,鬧出亂子來反為不美。

因此思前想後,隻好暫時先留下張潛一條小命。這個時候,各郡太守聞訊都跑了過來,於是我關照毛亮說:“請子濯暫攝縣事,莫使張縣令妄為。”我的意思很明確,仍然讓張潛當他的暫署縣令,但縣中大小事務,都由毛亮說了算。毛亮已經聽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聞弦歌而知雅意,滿口應承下來。

我讓水缸把已經搬出來的那數百斛糧食運出城外,分發給三軍,餘糧暫時封存,以待毛太守計算分配,然後嗬斥禽獸說:“不來稟報於我,聚眾鬧事,你想造反麼?!”禽獸也知道自己這次所為急躁了一些(他又有哪次不急躁的麼?),隻得梗著脖子作兩個揖,喏喏而退。

回到縣衙後堂,我氣哼哼地洗了把臉。本想寫奏彈劾張潛,可是轉念一想,這彈劾發給誰才好?發給鄧艾,那是擺明了不給他鄧結巴麵子;發給朝廷,我堂堂雍州刺史彈劾蜀地一個縣令,也未免有點小題大做。越想越是窩火,當下扔了筆,一個人蜷在榻上生悶氣。

黃昏的時候,毛亮入衙來稟報,說檢點官倉存糧、張潛盜走的糧食,並且讓張潛去號召縣裏殷實人家捐獻,勉強湊得六千斛糧,可供大軍四日食用。

我聞言歎了口氣:“新都住不得了,咱們還得往雒城去。”留下毛亮並五百步卒繼續管理新都縣,自己率領大軍,第二天一早就出發前往北麵的雒城。

到了雒城,我不再象前些日在新都那般托大,一進城就先派李越、段瑕等人去查點府庫,搜出糧秣三萬斛,吃上二十來天問題不大。然後我問雒城縣令,城中何處可以安宿?縣令回答說:“城中巨戶,莫過於穀太公也。”

我跟著縣令前往穀太公家,果然好一所宅院,裏外九進,還附帶花園。可惜時當冬令,滿園枯草,一泓冰水,鬆柏雖綠卻顯孤清,假山支離更添惆悵。穀太公年近七旬,親自把我引進灑掃幹淨的東廂房。我看老人家如此恭敬,也就和顏相對,詢問他家中情況。

不問則已,一問才知道,這位穀太公子女皆歿,隻有一個獨孫,卻是相識之人。“小孫單名一個書字,不合隨從逆賊薑維,在劍閣抗拒天兵。鄧將軍來時,小老已遣人送信往劍閣去,叫小孫順應天時,及早降順的為是。”

哦哦,原來此人竟然是穀書穀文海的祖父。於是我懷想往事,極言當年在武山大破穀書之事。穀太公聽了,不停地打躬作揖:“久聞將軍雄資英才,虎步關右,小孫如何是將軍的對手?便那薑維,若遇著將軍,也如薄冰見火,定然一時俱化的。”

老太公好會奉承人,這話從李越、小馬他們嘴裏說出來,我是聽慣的了,從一位老人家嘴裏說出來,卻別見新鮮之處,使我遍身酥麻,樂不可支。於是安心在穀太公家中住下,靜候朝廷的詔令。

此時已經是十一月末了,我在穀家住不到兩天,突然接到杜預送來的密信,說薑維聞得成都失守,遂放棄劍閣,東向趨往巴中,於是鍾會摧破劍閣,一麵遣胡烈等將猛追薑維,一麵親統大軍南下,直取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