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3)

於是我問杜預:“司徒嫉某久矣,今為其書,可消其恨乎?”杜預微微一笑:“不能。然能略緩之爾。”嗯,我也知道象鍾會這種小肚雞腸的家夥,是最記仇的,他要恨你,就會恨你一輩子,我也不期望幫他這一個忙,他就能把我引為同儕,隻要還呆在蜀地的時候他不拿我開刀,躲過眼前之厄,那也就是蒼天開眼了。

於是我在杜預的指點下寫成一道密奏,備言鄧艾如何如何擅權,恐有反心。這個反心,我沒有坐實,隻反複說“艾即無異心,處此嫌疑之地,不可不防也”,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萬一鍾會扳不倒鄧艾呢?世事多變,什麼話都別說死嘍。

送杜預離開大營,回歸涪城的時候,我心中突然想到:“得了我的上奏,此人在鍾會麵前又是奇功一件。正經說起來,他為我謀劃得並不多,雖然傳遞一些消息,卻於鍾會無損。嗯,這是一個真正腳踩兩條船的強人,我一方麵要倚重他,一方麵也要多提防他才好。這武庫裏全是兵刃,天曉得哪天就會抄起什麼家夥來對付我呢?!”

我在雒城郊外靜等消息,等著哪一天就有天使來到,往成都去捕拿鄧艾,或者幹脆鍾會得了詔命,點集兵將,浩浩蕩蕩殺將過去。如果是第一種情況,要防備鄧艾狗急跳牆,真的被逼反了,那時候我就必須重新屯紮雒城,防止鄧軍北上,同時接應鍾軍南下。如果是第二種情況,我就必須得考慮好怎樣和鍾會碰麵,見了麵說些什麼?拍他馬屁如何?也不知道這家夥吃不吃這一套。

這一等就是將近一個月,等到翌年也就是景元五年的正月十三日晚間,我已經洗完了腳,正打算上榻去睡——這座榻還是從穀家搬來的,又大又軟,可睡兩人,可惜,最近忙著窩裏鬥,沒有心思倚紅偎翠——突然親兵來報:“衛監軍已到軍中。”

我聞言嚇了一大跳,一邊穿襪子一邊茫然無措。衛瓘突然這兒幹嘛來了?他是拿到了詔旨,要去成都收捕鄧艾嗎?如果我還在雒城,在從涪城到成都的必經之路上,他來找我是正常的,我已經避道城西了,他繞路來找我是何用意?

等到穿好襪子,我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光聽了稟報,還一句話都沒說呢,親兵還跪在麵前,瞪著兩隻無辜的大眼睛望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急忙下令:“有請……不,我親往迎接……算了,既然已經讓他等了,還是請吧!”

我這裏才穿戴好衣冠,衛瓘已經風風火火地衝進了大帳,見了麵突然雙膝跪倒,高叫說:“君侯救我!”一下子搞得我手足無措。論起在軍中的等級來,我在他監軍之下,論起在朝中的官職來,外州刺史也未必比得上中央的廷尉,所以這家夥稱呼我為“君侯”。我是有爵位的,他卻沒有,以爵位高低來論,他這一跪也就順理成章了。

可是究竟有什麼事情要我救呢?我又哪裏救得了他?我匆忙之中想不到伸手去扶,幹脆“噗通”一聲也跪倒在地,兩人麵對麵地作揖,腦袋撞到一起“嘭”地作響。也幸虧這一聲響,腦袋一疼,變得清醒了許多。而如此滑稽的場麵,也多少有點讓人忍俊不禁,氣氛頓時變得輕鬆了一些。

我揮揮手叫親兵們都退出帳外,然後把衛瓘也扶上榻去,並榻對坐——他奶奶的,我向穀太公借這榻的時候,可沒想過會和個瘦小枯幹的男人共坐。我問衛瓘:“伯玉兄且勿慌張,備細言來,有用得著某的,雖死不辭。”他既然見麵就跪,我也就老實不客氣直接喊他的表字了。

衛瓘長歎一聲,止不住鼠目墮淚——好難看,好膿包——對我說:“鍾會要殺我,全靠君侯拯救了。”我仔細詢問,才知道朝廷果然已經下了收捕鄧艾的詔書,鍾會得詔大喜,可是在帳中徘徊了整整三圈,卻轉身央告衛瓘去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