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黎坐在醫院長廊的凳子上,時不時都要抬頭望望高處,她的眼淚變成不值錢的自來水,說流就流。
對麵住院部大樓上方的LED的燈牌在夕陽下像有餘火在燃燒,映得另一頭灰蒙蒙的烏雲異常陰沉。
一個小時前還活生生的盛湘君,此時已經躺在冰冷的太平間裏。
這裏位置是整個醫院最隱秘清冷的角落,與隔道錯落的住院部隔著一堵長長的圍牆,在這裏過往的人群形色都匆忙悲戚。
好像……生與死真的僅是一步之遙。
警方已經通知了盛湘君的前夫和遠在外省讀書的女兒,她前夫表示自己在忙沒空過來處理後事,而她女兒買了最近的一班機票回來,最快也要晚上十點多才能到醫院。
她不想讓盛湘君這麼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醫院,至少她要在醫院等到盛湘君女兒來了以後再走。
盛湘君死於高熱下的多器官衰竭,誰也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在感冒發燒後而不到醫院就醫。
「是媽媽不好,我願意向她道歉……」
腦子裏忽然閃過這句話,那時的盛湘君應該知道自己要死了吧?
金黎心裏發緊,這句話是對她女兒說的,顯然兩母女有過什麼難以釋懷的隔閡。
她拿出用手機翻著盛湘君的朋友圈,最近一條信息剛好是昨天,曬了一碗大排麵,大排煎得很漂亮,上麵還擺著兩顆愛心蛋,文案就寫了四個字:生日快樂。
昨天是誰的生日呢?
她依稀記得盛湘君談論過自己的女兒,她的讀書成績很優異,隻是到考到外省之後就沒怎麼回過家。
……
盛湘君女兒趕到醫院,陪在她身邊的還有個年紀相仿的男生,兩人一臉風塵仆仆。
她女兒長得很瘦弱,留著中短發,此時隨意紮成馬尾,她眉眼緊緊擰著,似乎還沒從睡意裏醒過來。
金黎看著她一路小跑著去認人,沒多久,她再度走出來,整個人看上去很平靜。
她毫無意識緩慢走著,四肢僵直,如在風雪裏久站的人。
金黎知道她此刻內心那座大廈將傾,洶湧地狂潮正醞釀著驚天動地的海嘯,隨時會將她覆沒。
那張與盛湘君極度相似的臉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青發沉,最後她兩眼一白,如被擊穿破碎的氣球,以鏡頭慢放的姿態迅速癱軟下去……
在旁邊伸著手臂作半抱狀,隨時注意她狀態的男生來不及反應,兩隻手撲空,眼睜睜看著她夯實的砸響地麵。
肌骨撞擊在瓷磚上的聲音短促沉悶,卻如哨聲一樣刺耳,在場的人都跟著木在原地。
“盛玉……”
男生大喊一聲,將她從地上抱起來。
盛玉醒來以後,在得知母親離世前最後的一句遺言,她整個人變得十分癲狂的大哭又大笑,甚至不停擊打自己來發泄情緒。
別看她一副身板弱小的模樣,發起瘋來饒是兩個人都控製不住她,最後隻能讓醫生給她注入安定劑。
男生是盛玉的同學,他對這裏人生地不熟,一個人不僅料理不了後事,更照顧不好盛玉。
“你先去睡會兒吧……”
他困得不停點頭,金黎看了眼靜靜昏睡的盛玉,隨即朝他指了指隔壁空置的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