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順治朝的戰亂(1 / 3)

第二節

順治朝的戰亂

清初戰爭頻仍,尤其是清廷在定都北京後,先後對南明抗清政權、李自成大順政權及張獻忠大西政權發起一係列大規模攻勢,這一過程都伴隨著殘酷的殺戮與破壞。清初近二十年,基本上都是在戰亂中度過的,這不僅嚴重地破壞了社會生產力,還給廣大人民帶來了空前深重的災難。

一、戰亂中的民生

清軍在入主中原的過程中,每一步都伴隨著血腥的屠殺。尤其是在南下的途中,由於南方各地的抵抗最為強烈,所以遭受的殺戮也最為慘烈,如“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等。這些重大的事件在官修史書中都語焉不詳,或被曲意掩蓋,但在清初的敘事詩中都有直言不諱的記載與揭露。明清易代之際,南方的很多城市都受到重創,其中揚州受到的破壞最嚴重。遺民邢昉的《廣陵行》就真實地記載了揚州城破後慘狀:

客言渡江來,昨出廣陵城。

廣陵城西行十裏,猶聽城中人哭聲。

去年北兵始南下,黃河以南無鬥者。

泗上諸侯卷旆旌,滿洲將軍跨大馬。

馬頭滾滾向揚州,史相堂堂坐敵樓。

外援四絕誓死守,十日城破非人謀。

揚州白日聞鬼嘯,前年半死翻山鷂。

此番流血又成川,殺戮不分老與少。

城中流血迸城外,十家不得一家在。

到此蕭條人轉稀,家家骨肉都狼狽。

亂骨紛紛棄草根,黃雲白日晝俱昏。

仿佛精靈

來此日,椒漿慟哭更招魂。

魂魄茫茫複何有,尚有生人來酬酒。

九州不肯罷幹戈,生人生人將奈何!#pageNote#0

詩中談到揚州遭受過三次兵禍,一次是“前年半死翻山鷂”,是說弘光朝“四鎮”之一的高傑垂涎揚州的富庶,要求將部下將士安置於城內。因為高傑殘暴名聲在外,所以遭到揚州百姓的拒絕。高傑惱羞成怒,於順治元年(1644)六月初七日下令攻城,並在城周邊燒殺搶掠,揚州進士鄭元勳居中調停,出城同高傑麵議,同意隻讓官兵家眷安置城內,但不在城內駐軍。不料鄭元勳剛回到城裏,就被憤怒的百姓當場擊殺。高傑以此為借口,對揚州發動淩厲的攻勢,後經史可法從中調停得以解決,但百姓已經受到巨大的傷害;第二次是“十日城破非人謀”,是說順治二年(1645)五月二十五日揚州城被清軍攻破,督師大學士史可法殉國。清軍為報複揚州民眾的堅守,縱兵擄掠,屠殺十日才封刀,揚州城血流成河,城內人民所剩無幾,史稱“揚州十日”。第三次是順治九年(1652)十二月,南方堅持抗清的大西軍將領李定國在衡陽設伏,殲滅了清軍敬謹親王尼堪的十五萬精銳部隊,陣斬尼堪。第二年四月,抗清力量出現了聯合的形勢,原張獻忠部將領孫可望部會合馮雙禮、白文選、馬進忠等部共十萬人,欲與清軍作

戰。清政府為了控製局麵,抽調大批滿漢軍隊充實前線。戰爭瘡痍未複的揚州,又一次遭到清軍南征部隊的蹂躪,揚州詩人吳嘉紀的《過兵行》一詩便是對這次大軍過境的真實記錄:

揚州城外遺民哭,遺民一半無手足。

貪延殘息過十年,蔽寒始有數椽屋。

大兵忽說征南去,萬馬馳來如疾雨。

東鄰踏死三歲兒,西鄰擄去雙鬟女。

女泣母泣難相親,城裏城外皆飛塵。

鼓角聲聞魂已斷,阿誰為訴管兵人?

令下養馬二十日,官吏出謁寒慄慄。

入郡沸騰曾幾時?十家已燒九家室。

一時草死木皆枯,昨日有家今又無。

白發夫妻地上坐,夜深同羨有巢烏。#pageNote#1

清軍過境時鐵騎橫衝,馬踐幼童,擄掠婦女,所作所為令人發指。清軍駐軍二十天之後,揚州城隻留下一片廢墟和一群無家可歸的災民,昔日繁花似錦的揚州城,如今成了草死木枯、十室九空的人間地獄。

錢澄之的《虔州行》則記錄了清軍在虔州進行的一場大屠殺。作者以史書的筆法詳細記載了虔州被清軍攻破後的慘烈景象。虔州就是今天的江西贛州市,地理位置特殊,是當時銜接南北的一個重要城市。順治二年(1645)五月,清兵進逼虔州,虔州士民寧死不降,至第二年十月城被攻破,南明隆武朝兵部尚書楊廷麟、吏部尚書郭維經及其子三人、總督萬元吉等浴血奮戰,最後均壯

烈犧牲。破城之後,清兵對守城的兵民進行了瘋狂的屠殺。“煙冥冥,雨啾啾,黃昏鬼火遍城頭。行人白晝不敢過,問之乃是昔虔州。”詩的開頭就給人強烈的視覺衝擊。為了突出今昔對比,作者插敘了一段昔日虔州的繁華景象:“虔州地形控江楚,關稅兼通閩越賈。船上珍珠不值錢,城中養女能歌舞。閭閻撲地樓插天,家家日暮喧笙鼓。”接著,作者一筆蕩開,轉入對明軍民誓死守城及城破後清軍屠城的描寫:

城頭壯士不畏死,夜半縋城砍敵壘。

腰間奪得烏孫刀,背上插來白羽矢。

紫髯將軍不敢逼,立馬西山時咋指。

城懸糧絕無援兵,四麵盡是吹笳聲。

初猶食馬後食人,登樓擊鼓鼓不鳴。

朔風吹雪酒盞大,守陴人病三日餓。

遙見營火渡河來,一半傳更一半臥。

兵聲暗雜風雨聲,五更未醒虔州破。

閉城刈人人莫逃,馬前血濺成波濤。

朱顏宛轉填眢井,白骨撐拄無空壕。

自從司馬誓城守,老弱登陴誰敢走!

清江龍泉居上遊,突圍入城今在否?

諸君磊落忠義人,死去名節千秋新。

可憐虔州十萬戶,日暮飛作沙與塵!#pageNote#2

“可憐虔州十萬戶,日暮飛作沙與塵!”城破後的慘象令人觸目驚心!再如順治十六年(1659),清軍攻入昆明,南明最後一位皇帝永曆逃到緬甸。清軍入昆明城後,到處燒殺搶掠,昆明遺民詩人陳佐才在他

的《亂時》詩中,真實地記錄了當時的慘狀:“遍地皆戎馬,滿天盡甲兵。活埋小兒女,生葬老弟兄。遁跡窮山裏,猶聞戰鼓聲。”#pageNote#3清軍視人命為草芥,老人小孩都慘遭活埋,這種令人發指的罪行在詩中都得到了真實的記載。雖然經過了清朝官方的有意模糊,這次屠殺不見於曆史文獻,但這些大規模屠殺依然在詩中留下了大量的真實記錄,保存了珍貴的曆史資料,對還原曆史真相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順治十年(1653),“江左三大家”之一的吳偉業經過南京,寫下了一首長篇五言古詩《遇南廂園叟感賦八十韻》,真實記錄了明清易代後南京城的巨大變化,揭露了清兵南下給南京帶來巨大的破壞與毀棄,痛惜之情充斥於字裏行間。“南廂”,指原國子監內司業宅共九間的南廂房。十幾年前,吳偉業在這裏住過將近一年,對這裏極為熟悉。可是,當他找到國子監廢址的時候,竟分辨不出哪裏是南廂房了,後遇到一位老人,引導著吳偉業走遍了國子監故基,將原來建築的位置一一指給他看。老人還熱情地把吳偉業請到家中,置酒備飯,邊吃邊聊,為他講述了清兵南下後老百姓所遭受的災難。其後不久,吳偉業便根據這一段經曆寫下了《遇南廂園叟感賦八十韻》這首詩。這是入清後吳偉業寫的第一首有代表性的長篇敘事

詩:

四月到金陵,十日行大航。平生遊宦地,蹤跡都遺忘。

道遇一園叟,問我來何方。猶然認舊役,即事堪心傷。

開門延我坐,破壁低圍牆。卻指灌莽中,此即為南廂。

衙舍成丘墟,佃種輸租糧。……北風江上急,萬馬朝騰驤。

重來訪遺跡,落日唯牛羊。籲嗟中山孫,誌氣胡弗昂。

生世苟如此,不如死道旁。惜哉裸體辱,仍在功臣坊。……

萬事今盡非,東逝如長江。鍾陵十萬鬆,大者參天長。

根節猶青銅,屈曲蒼皮僵。不知何代物,同日遭斧創。#pageNote#4

詩中描繪了南京經曆戰亂後的殘破景象,揭露了清軍南下給各個階層人們帶來的苦難。“惜哉裸體辱,仍在功臣坊”,說的是明朝開國功臣徐達的子孫徐青君在明亡後窮困潦倒,竟淪落到以代人受杖為生的地步;“鍾陵十萬鬆,同日遭斧創”,是說明太祖朱元璋陵墓前的樹林盡被砍伐。詩中還借南廂老人的話,大膽控訴了異族統治者在清代初年對江南百姓赤裸裸的經濟掠奪:

從頭訴兵火,眼見尤悲愴。大軍從北來,百姓聞驚惶。

下令將入城,傳箭需民房。裏正持府帖,僉在禦賜廊。

插旗大道邊,驅遣誰能當。但求骨肉完,其敢攜筐箱。

扶持雜幼稚,失散呼耶娘。……下路初定來,官吏逾貪狼。

按籍縛富人,坐索千金裝。以此為才智,豈曰惟私囊。

今日解馬草,明日修官塘。誅求

卻到骨,皮肉俱生瘡。#pageNote#5

順治一朝幾乎在戰爭中度過,而戰爭除了帶來城市的破壞和生命的摧殘外,對民生也造成了嚴重的影響,“誅求卻到骨”一句,形象地說明了百姓身上沉重的賦稅負擔。除此之外,為撲滅風起雲湧的反清勢力,清政府還經常派大軍深入各地,所到之處,派糧派草征船,恣意滋擾人民。吳偉業有一首《捉船行》樂府詩,就描寫了船民除了受繁苛的租稅剝削外,船隻還常常遭官府強行扣壓,被征用來運輸士兵。船民們為了營生,隻好被迫向差官輸納銀錢以求得解脫的遭遇。詩曰:“官差捉船為載兵,大船買脫中船行。中船蘆港且潛避,小船無知唱歌去。郡符昨下吏如虎,快槳追風搖急櫓。村人露肘捉頭來,背似土牛耐鞭苦。苦辭船小要何用,爭執洶洶路人擁。前頭船見不敢行,曉事篙師斂錢送。船戶家家壞十千,官司查點候如年。發回仍索常行費,另派門攤雲雇船。君不見官舫嵬峨無用處,打鼓插旗馬頭住。”#pageNote#6官吏為運送兵馬強征民船,大船花錢得免,中船躲入蘆葦港,隻有貧苦漁民的小船不知底細還在水麵勞作,最後被官府的船追趕上,漁民以船小無用苦苦哀求,其他船見狀不敢行,“懂事”的船工急忙給官吏送上銀錢,船戶家家破費十千。吳偉業的這首詩形象真實地描繪了官吏對船民的敲詐與盤

剝。清初像這樣的盤剝還有很多。吳偉業還有一首《馬草行》也是表現清初戰亂民生的名篇。此詩描寫了清廷為鎮壓反清力量,下令在各地征收馬草,以供戰馬之需,這正是供糧餉之外加在百姓身上沉重的額外負擔。清朝官吏乘機敲詐勒索,使本已痛苦不堪的百姓雪上加霜,家業蕩然。詩曰:“京營將士導行錢,解戶公攤數十千。長官除頭吏幹沒,自將私價僦車船。苦差常例須應免,需索停留終不遣。百裏曾行幾日程,十家早破中人產。”#pageNote#7入木三分地揭示了在征收馬草過程中,與無數農家遭遇飛來橫禍所伴隨的是官家爪牙的大發橫財。

入關之初,清廷為籠絡漢族民心,實行蠲免賦稅,但多是流於形式,很大程度上口惠而實不至。如時人談遷記載:“都人謠曰:恩詔紛紛下,差官滾滾來。朝廷無一中,黃紙騙人財。”#pageNote#8說明順治年間宣布的減免賦稅並沒有多少實際效果,甚至由於奉差官員的敲詐勒索反而加重了人民的負擔。當清廷統治已成定勢,財政陷入危機,籠絡與安撫就已不再重要了。於是,清初政府開始對百姓加重征收賦稅,其手段之殘酷、數額之苛重、科目之繁多,曆史少見。朝廷緊催再加上官吏盤剝,把處在社會最底層的平民大眾逼入絕境。此種情境在魏禧的組詩《出郭行》中可見一二:

郭門日蕭條,盜賊紛紛

起。十家村務中,乃有五家是。

大者肆屠殺,小者驅牛豕。縱火燒穀屋,係人要貨賄。

薄夜攜妻兒,往伏荒榛杞。侵晨望四山,乃複歸墟裏。

哭聲滿中野,不敢直言指。嗟汝盜賊心,何太滅天理?

盜子聞斯言,唏噓複長跪。君心肯和平,為君說終始。#pageNote#9

接下來盜賊說出了原委,原來是嚴厲的逼征,使一些人鋌而走險,淪為盜賊,他們大則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小的則捉狗拿雞,騷擾百姓日常生活。如此猖獗的行為讓人痛恨,然而盜賊被擒後的陳述,卻讓整個敘事出現了令人同情的反轉:“終年苦力作,不得養妻子。食缺衣不完,誰能饑寒死。……大戶啖縉紳,小戶飽士子。一人身富貴,婚友爭搏噬。輿皂仗官威,吸唼盡腦髓。一或逆人意,寅緣入犴狴。見官我所愁,見我官所喜。無錢死饑寒,有錢死係累。要之均一死,不如作賊是。”#pageNote#10字字句句,含淚帶血,盜賊原來是這般悲哀無奈。“地方”“豪民”“輿皂”一層又一層的欺壓,讓他不得已而為“賊”。故事的戲劇性隨著人物的輪換再次加劇,“有客仗劍來”,為“賊”說情:“四境大苦賊,賊亦可哀矜。”事情的發展遠不是如此單純,負責審判的父母官在“仗劍客”的質問之下:“堂上雙撫手,大笑老書生。”竟道出了自己的苦處:“汝但曉賊意,獨不曉官情。初我

得官時,早夜苦經營。胥吏前致詞,到任禮先行。恒愁令節至,輒複聞生辰。民奸財不易,敲撲何由停。無錢敗我官,子貸誰為應。甚或喪性命,豈得愛他人。愚民敢作賊,剿殺有官兵。”#pageNote#11官差的苛責亦是情有可原,一重重的欺壓讓小吏也無所適從,大官壓小官,小官壓小民,世事就是如此,讀來令人可笑、可歎、可悲!

魏禧詩集中還有一首《從征行》詩,控訴官兵以剿賊為名對百姓實行殘酷的擄掠。詩開篇即說將軍帶兵拿賊,然“山賊聞兵來,竄走無遺蹤”。將軍捕賊本應是為民除害,百姓高興才對,但再看百姓的反映,則知道事情並不簡單,“百姓聞兵來,行往兩怔忪”。何以“聞兵”而“怔忪”?原來百姓早已知曉將軍此行並非為拿賊而來,其意在於掠奪而已,這與明末的官軍借討賊掠民同出一轍:“後旐未出郊,前旗已先臨。騎上挾鍭矢,步卒橫長鏦。嗬雲此近賊,焉得不相通?遂使縶子女,搜牢何從容。斫木取犁鐵,橐米碎瓦甕。背負生彘肩,雞鴨鳴籠中。”#pageNote#12在百姓麵前,官兵竟如此之威風,不去追捕逃賊,反誣陷民眾與賊相通!這就是他們對百姓“搜牢何從容”的借口,而百姓所有的生活物資都被一掃而空,甚至是犁鐵一類的農具也不放過。由於順治一朝盜賊紛起,官兵屢屢以緝逃剿賊為借口對百姓進行

大肆侵擾的事屢見不鮮,官軍擾民成為當時一大禍害。對此,後來罹“莊延鑨明史案”的潘檉章的《梳篦謠》一詩作了真實生動的描繪:“東家抱兒竄,西家挈婦奔。賊來猶可活,兵來愁殺人。況聞府帖下,大調土司兵。此物貪且殘,千裏無居民。掠人持作羹,析屋持作薪。……賊如梳,兵如篦……”#pageNote#13詩人雖對農民起義軍抱著敵視的態度,稱其為“賊”,而前來“討賊”的清兵比起“賊”來更有過之而無不及。詩中把“賊”對百姓的劫掠稱為“梳”,意即還留給百姓一些生活物資,而官兵對百姓的掠奪則是“篦”,完全不留一點財物。

清初的敘事詩,真實地反映了戰亂給各階層民眾帶來的深重災難,百姓不必說,就連昔日明朝的一些勳貴階層也不能幸免。如吳偉業的長詩《蘆洲行》有如下記述:

江岸蘆洲不知裏,積浪吹沙長灘起。

雲是徐常舊賜莊,百戰勳名照江水。

祿給朝家禮數優,子孫萬石未雲酬。

西山詔許開煤冶,南國恩從賜荻洲。

江水東流自朝暮,蘆花瑟瑟西風渡。

金戈鐵馬過江來,朱門大第誰能顧。

惜薪司按先朝冊,勳產蘆洲追子粒。

已共田園沒縣官,仍收子弟征租入。

我家海畔老田荒,亦長蘆根豈賜莊。

州縣逢迎多妄報,排年賠累是重糧。

丈量親下稱蘆政,鞭笞需索輕人命。

胥吏交關橫派征,差官恐喝難供

應。

江南尺土有人耕,踏勘終無豪占情。

徒起再科民力盡,卻虧全課國租輕。

詔書昨下知民病,解頭使用今朝定。

早破城中數百家,蘆田白售無人問。

休嗟百姓困誅求,憔悴今看舊五侯。

隻好負薪煨馬矢,敢誰伐荻上漁舟。

君不見舊洲已沒新洲出,黃蘆收盡江潮白。

萬束千車運入城,草場馬廄如山積。

樵蘇猶到鍾山去,軍中日日燒陵樹。#pageNote#14

這首詩不僅揭露了清廷在江南的苛政,還敘述了明朝功臣之後在易代之際的遭遇,揭露了駐守江南的清軍犯下的滔天罪行。詩中“徐常舊賜莊”,說的是明朝開國功臣徐達和常遇春的府第,他們在明朝時受盡恩寵,享盡特權,“南國恩從賜荻洲”,但在清軍南下時,這些往日功臣的後裔失去了故國的依靠,成為窮困潦倒的下層民眾中的一員。所謂“金戈鐵馬過江來,朱門大第誰能顧”,寫盡了王侯之家的易代淪落。這首詩以先朝勳貴之家的易代遭際為普通百姓的苦難作了有力的對比和鋪墊。正如詩中所言“休嗟百姓困誅求,憔悴今看舊五侯”;另外,鍾山皇陵如今也被褻瀆。孝陵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的陵墓,昔日陵前的一草一木都被視為神聖之物,如今陵前的樹木卻被清軍每日砍伐作為柴禾,令吳偉業痛心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