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宮詹高澹人先生就是本著這一原則仿照南宋建安人袁樞的《通鑒紀事本末》而有所創作。考察北宋司馬光的《資治通鑒》一書,其征引事實時間不遠,然而確立大義十分顯著。時間不遠就容易詳盡,立
義顯著就容易明了,袁樞隻是將其間的事情條理化、係統化,所做的稍微容易。《左氏傳》能夠記載《春秋經》所沒有的事情,也有時遺漏《春秋經》所有的事情,又拿《公羊傳》《穀梁傳》二傳進行比較,常常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左氏傳》喜歡談論鬼神怪異,容易導致失去真實,因而自從唐代啖助、趙匡以來,有許多拋棄《左氏傳》提出的見解,隻是死守著遺留下來的《春秋經》來終生研讀的學者。高澹人先生特意為此創立凡例,都是袁樞所不曾有過的。至於“夏五”“郭公”,《春秋經》沒有它們的事情也加以記載,怎麼可以《春秋經》上文字明顯昭著而《左氏傳》偶爾遺漏?因此不遺漏三傳中的一《傳》,叫“補逸”。《春秋經》要旨精微委婉,考求途徑各自不同。既然各有專門研究,不取單獨流傳的一種說法,因此不偏袒三傳中的一《傳》,叫“考異”。文人喜歡奇異,貪於撿拾,史家指斥誣妄,必須勇於刪削,因此刪減《左氏傳》來保存《左氏傳》的真實記載,叫“辨誤”。事理難以辨明的地方,常常通過其他的細節而暢通文意,文辭煩瑣重複的地方,重要在於以基本事實作為保證,因此拋開《左氏傳》來佐證《左氏傳》的基本事實,叫“考證”。喜歡學習深入思考,內心領會其中的意思,說明解釋辯駁
責難,隻為做到恰當適中,因此舍棄《左氏傳》來闡釋《左氏傳》的矛盾史料,叫“發明”。大概高澹人先生研究經學功底深厚,一向擁有修史才能,在講筵時就撰寫了《春秋講義》,於是竭盡精力用盡心思,逐條排列包羅史料。而創作這部書時,征引久遠年代的史事就如同形在目前,闡發精深微妙的言辭而充分發揮其旨意。事情各自恢複到它們所在的諸侯國,因而與《春秋外傳》相比較就顯得文字簡練而事情詳盡;諸侯國的事情各自恢複它們所發生的時間,因而與《春秋內傳》相比較仍然按照年月順序加以記載。這完全可以彌補古史的記載,哪裏隻是屬於附論性質的外篇?
從前袁樞的《通鑒紀事本末》一書寫成,參知政事龔茂良將這部書進獻,宋孝宗讚賞感歎,頒發賞賜給東宮太子及長江沿岸各位統兵將帥,說“治理國家的措施都在這部書中了”。況且我大清皇上憑借上天賦予的聖明,擁有日日更新的學問,講求治理國家的措施,長期安定越發勤奮努力,這部書進獻,確實足可以供皇上在二更時進行閱讀,並乘此機會頒布朝廷內外,為閱讀《春秋》的人所效法。大概《資治通鑒》以前興盛與衰落、治理與動亂的軌跡,就容易考察並通曉了。既能夠用來補足湊成袁樞《通鑒紀事本末》成為完整之書,也有助於驗證《春
秋》流派史書所記載的事情,並不隻是簡略了《尚書》流派史書所記錄的言論,確實是對儒家經典的輔助,哪裏隻是有功於《左氏傳》而已。韓菼我對於經學十分淺薄,承蒙高澹人先生看得起並委托我寫序言。我鬥膽不自量力,在全書末尾附言。我私下探索著述的良苦用心,然後概括他的主要旨趣,確實沒有能力再多贅言了。
康熙二十九年(1690)夏季五月十六日長洲人韓菼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