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轉涼,縣衙後院的老梧桐已經開始掉下發黃的葉子,池子裏夏天時開得燦爛的荷花現在也隻剩下幾片幹枯的葉子零零散散地浮在水麵上,幾根幹癟的莖幹斜插在水中。
遠處回廊下一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手中提著一個紅木漆食盒匆匆地往西南角的小院趕去。
“小姐,該用午膳了。”
小丫頭芸兒一邊把食盒中的小菜往桌上擺,一邊喚道。
這時隻見一雙白皙纖細的玉手從珠簾內伸出,輕輕挑起,一張清秀可人的小臉便出現在眼前。
芸兒從第一次見麵時就覺得自家小姐是好看的,但這種好看跟夫人的好看又不一樣,好像……好像不單單是好看,還透著一股子慵懶,她也說不清楚。
陶梨坐在桌邊,剛動了幾筷子就沒胃口了。
“方重言呢?叫他出來見我。”
“方捕快出門辦差了,還沒回。”
芸兒沒敢告訴她家小姐,其實她剛剛在廚房還見過方捕快的。他進來看了看給小姐準備的菜色,讓換幾個口味稍重的小菜就走了,臨走前還特意吩咐若是小姐問起他的行蹤,就說他外出辦差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短則幾天,長則半月。芸兒不知道方捕快為什麼要讓她這麼說,但她前幾天聽說夫人正在張羅著方捕快和她家小姐的婚事,大婚之前新人見麵是不吉利的,所以她還是瞞著小姐好了。
陶梨就知道問這丫頭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的,方重言既然有意躲著她,就不會輕易現身。一想到那男人,她的腦門就一跳一跳地疼。
那天晚上方重言走後,陶梨一個人躺在床上思前想後,一直到深夜也沒搞清楚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迷迷糊糊中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陶梨還在睡夢中,一頂青布小轎就把她接到了縣衙現在的住處。緊接著來了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婦人,口口聲聲妹妹、妹妹地叫,聽得她好不親切。陶梨也是後來從丫鬟芸兒的口中才知道那是寇元培的夫人袁氏,閨名若梅。陶梨住在縣衙裏一切的吃穿用度都是由袁氏來安排,在這方麵倒是沒虧待過她,雖不能說是日日大魚大肉,但好歹每日的吃食還算精致可口,倒沒什麼可挑的。
自那天後,臨縣上下都在傳,說是縣老爺寇大人突然認了個義妹,正值二八年華,人也長得嬌俏水靈。最重要的是那寇大人對這義妹還頗為關照,直接住在縣衙裏當小姐養著。就連寇夫人對這半路冒出來的小姑也是喜愛得不行,三天兩頭地去噓寒問暖,有什麼好東西也是上趕著往她兒那送,可見這關係非同一般。
一時間那些早就有意結交,但一直苦於沒有門路的富戶們都開始打起了小算盤,這要是自家小子能娶到縣老爺的義妹,多了這層姻親關係,這之後的事那寇大人就是不看僧麵,那也得看看佛麵不是?就在他們準備遣媒人上門的時候,又有消息傳來,說是縣老爺的那小義妹前幾天就已經定了人家,男方正是新提上來的總捕快方重言。
眾人一陣唏噓之後又是一陣感歎,方家的那小子咋就下手這麼快呢?有那麼幾個不死心的愣是當做不知道這事,依舊請了媒婆上門。按他們的想法是總捕快的職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算也能算個官,但光靠著衙門裏的那點俸銀,想過得有多富足是不可能的,想要撈點油水最終還不是得靠他們這些經商的富戶。所以說嫁到商戶家名頭上雖不甚好聽,但那生活品質卻是實打實地好,這是毋庸置疑的。況且,就方家那小子聽說二十也有五了,常年在邊疆軍營裏混,身上難免帶了點兵痞氣,說他痞氣還是客氣的了,要往實了說,其實就是粗人一個。現在的年輕姑娘都喜歡那種溫文有禮、謙謙君子型的男人,這兩廂一對比,不定自家娃兒就被縣老爺那義妹給看上了,所以說這事成功的盤麵還是很大的,端的看那小姑娘自己怎麼選。
不過,後麵的事實證明這些人確實是想多了,他們派到縣衙裏的媒婆連寇夫人的麵都沒能見上,就被人給轟了出來。不但如此,那幾家膽子肥到天上去的商戶家裏,凡是適婚年齡的男性都莫名其妙地在夜間遭人偷襲,重者斷手斷腿,輕者也被打得整個麵部腫如豬頭,連他們自個兒的親爹親媽都快要認不出來的地步。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哪個不知深淺的敢上門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