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章 同眠(2 / 2)

“價值?”方重言冷笑一聲,“什麼叫價值?不明不白地‘為國捐軀’,卻留下孤兒寡母任人欺負就叫價值?誰又活該被犧牲?是我?還是你?更何況為了保護家人,與外敵對抗而犧牲和被自己人出賣而犧牲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寇元培見他態度堅決,不容商量,也便不再多說,轉而挑起其它話題。

“這次把車延國那幫探子的老巢給端了,你也算立下了一個大功,但徐將軍交代的任務你也隻能算完成一半而已,”說著便又露出慣常調侃方重言時的表情,“什麼時候能請老哥我喝喜酒啊?”

方重言也不想再繼續剛才的話題,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對事件的看法,他也無法強求別人都接受他的觀點。現下被寇元培這麼一問,眉峰一挑,頗有點十拿九穩地說道——

“你先準備好賀禮再說吧!”

留下這麼一句,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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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麵廂房的門“吱”的一聲開了,一個穿著青衣的小丫頭手中端著木盆走了出來,“嘩”的一聲將木盆中的水潑向一旁的花叢中,站定後回身關上了房門,穿過月亮門消失在夜色中。

沒過一會兒,廂房裏的燈也暗了,四周一片寂靜。

撐著坐起,方重言抬手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把僅剩的幾口酒一口氣灌下後,飛身一躍,沿著圍牆從屋頂翻了下來,穩穩地落在地上。抬頭望了一眼那緊閉的門窗,便又想起他從邊關回來到家的那晚,突然發現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人兒就躺在他的床上時的欣喜,心底頓時一暖。走到窗子邊打算越窗而進,伸手一拉,這才發現窗子從裏麵被閂上了。

方重言一陣苦笑,這丫頭防得可是夠緊的。彎腰在靴筒裏抽出一把匕首,插入窗縫之間,輕輕一劃,隻聽“吱”的一聲,原本緊閉的兩扇窗子便應聲而開。

陶梨洗漱完畢後這會兒剛躺下,才有一點睡意,便聽見窗子那邊一聲響,再仔細一聽,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正要重新入眠時,床頭的紗帳便被人一挑而起,緊接著一個身影便竄了進來。

“誰——”

還沒等陶梨“誰”出口,那人便伸手捂了她的嘴,與她四目相對。

“是我!”

陶梨原先還以為是什麼歹人,這會兒一聽這聲音便認出是方重言來,頓時提起的心便落回原處。隻是她沒有意識到她心裏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默認了這個男人對她而言是沒有危險的。

“別出聲,我隻是想抱抱你——”

雖然明知道對方看不見,陶梨還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就是給她幾個膽,她也不敢叫啊!要是讓別人發現,到時候就更跟他撇不清了。

見陶梨不吵不鬧,方重言便鬆開手,緊緊地摟著她躺下。

粗重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半邊臉頰上不知道是被他呼出的熱氣蒸的,還是他身上醉人的酒氣熏的,泛起了清淺的紅暈。

陶梨覺得今晚的方重言有點怪,卻又說不上怪在哪裏。

“你覺得戰爭好嗎?”

方重言躺在床上半晌之後,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這人是喝醉了嚒?怎麼瘋言瘋語的?陶梨也搞不懂他今天是幹嘛了,不過這會兒被吵醒了,一點睡意都無,便還是道出了心裏的想法。

“戰爭意味著流血和犧牲,從這一點上看戰爭帶來的無疑是災難。但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也沒有絕對的不好。在受到外敵侵略時,作為保衛親人和家園的必要手段,戰爭卻是不可避免的。”

陶梨說完這些話後兩人又是一陣沉默,許久之後,方重言才開口——

“我小時候常常會想,大人們為什麼要打仗呢?如果沒有戰爭,我爹就不會被征去前線,最後慘死,連個全屍都沒有,我娘也不用整天以淚洗麵,我可以讀得起私塾,妹妹能快樂地長大,我們不會被叔伯們欺負,最後連主宅都賣掉……”

陶梨聽他絮絮叨叨地講著小時的過往,突然便覺一陣心疼,那個時候他應該也才不到十歲吧?小小年紀便嚐遍了人情冷暖,這另陶梨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不自覺地向方重言懷中靠去,待要抬頭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那人早已閉上眼睛睡著了,看來今晚是喝了不少酒。陶梨給他掖了掖被子,便也閉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