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靠在椅子扶手的雙腿,寒氣從腳踝浸入,一陣一陣地冷顫,猶如掛在筷子上的兩條麵條。老詹歪著上半身,斜靠在椅子上,眯著眼,確實是困,但坐姿不舒服導致不同部位輪流或一起感受到疼痛難忍,不時翻動身體,像建築工地的混泥土一樣翻來覆去地攪拌。
保安亭內這麼個立錐之地的麵積,連椅子也不能原地調轉,不用說躺不了,連坐著想把腳翹到監控桌台上,得把腰曲彎成回形針那樣。
“不能用麵積為單位,以洞隙空間形容更確切。”詹慶明心裏嘀咕著。
空間雖小,門窗也緊閉著,但寒氣還是從門縫、窗沿滲透進來,應該說是灌進來,因為詹慶明感受到冷不是悄無聲息地,而是一股接一股讓他的肌膚產生陣陣冷顫。
“南方比北方的家裏更冷。”詹慶明心裏罵著。
詹慶明,新來的保安,四十多歲。一次聊天時,老李問他,是叫他小詹合適,還是叫老詹比較好。詹慶明說,“叫老詹吧,叫小詹感覺是不懂事。”
老詹在保安室裏坐立難受,已經抽了很多支煙,上夜班這小半個月,把上個月上的白天班,業主們遞送的煙積累起來不下十包,抽到剩沒幾根了,還有大半個月得自己掏錢買煙。
“便宜煙都沒有,買個什麼都貴。”老詹心裏惆悵著。
保安室內煙氣飽和,呼吸困難,老詹還是從桌台抽屜裏拿出一支煙點上,打開保安室門,進來些新鮮的空氣,呼吸容易些。即使呼吸不怎麼順暢,坐著身體難受,老詹也不出去門外抽;在外麵不僅身體打冷顫,更會增加臉皮和耳朵的凍疼。
煙抽完了,老詹扇幾下門,透出一些煙氣,把門關了,翻轉下坐姿,盯會兒監控屏幕,白弧條不斷閃過,是監控攝像頭前飛蛾或是蚊子趨光在飛舞,偶有老鼠和貓飛竄而過,再沒別的,下半夜了,人已在自己的床鋪包裹著柔軟保溫的棉被舒適的睡覺。
“和老婆一起睡不怕冷,”老詹心裏想。再過兩三個小時,才有人走動,老詹默念著,扭扭了身子又咪合上眼。
老詹以前是在建築工地做,跟著鄰村的一個包工頭,做了很多年。近幾年,幹活的錢一直拖欠著,去年的工錢還有一萬在包工頭的賬上沒給,包工頭說,等他從開發商那裏要到了,立馬分給他。老詹幹了這麼多年,知道包工頭也是從另一個包工頭那裏攬下的活,需另一個包工頭要到錢,有分給他的包工頭,他才能拿到錢。
不知猴年馬月才要得到。家裏不能長時間沒錢,一直借錢也難受。老詹聽老鄉說,現在的保安比較缺,工資少,年輕人不幹,像老詹這種四十出頭的男人,很受歡迎。
雖然工資比工地幹活的錢少,但按月領取,上月的工資這月10號就打到卡裏,老詹留了一半,另一半轉到他老婆的存折。老詹的老婆也想出來打工,但他想等再過一年,小孩上了中學,去寄宿,才讓老婆出來打工,家裏的地再交給父母種,也可以出租,現在想租地的人不少,老人要種,種點糧食夠吃就行,兩個人打工的錢,一家開銷能安排得過來,隻要按時領到工資,勤奮點,就能賺到錢。
老詹就這麼,邊思想邊翻轉身體抵抗寒氣和困意,過了一夜。
天還沒亮透,就有業主出門,老詹這會兒才走出保安室,在邊上走動走動,有幾個出門的人,跟老詹打招呼~“老詹,冷不冷?”,“小詹,昨晚值夜班啊。”……
大清早出門的人,都是自持門禁卡的業主,能自行刷卡進出,不用老詹給開門。
到了上班時間,人員出入多了,車輛也要出去,不少要開車的業主,進去車庫前,在保安亭駐足,和老詹寒暄一兩句才下車庫,老詹收到了幾支煙。
現在不能抽,也抽不下了,一個夜班,抽到嘴巴如多年未下雨的土地,幹咳都沒有水汽出來,留著晚上再抽。
到了交接班,老楊提個水壺,搭拉個電驢,不時張口哈欠,走過來跟老詹說,“小詹,要不要喝杯茶再去休息。”
“先去洗洗,渾身難受。”老詹抓起椅子上的大衣走回他的宿舍。